石切丸盯著青江微帶潮紅的臉。
今天起得早,雖然喝了歌仙帶來的熱可可,但還沒吃早餐的石切丸已經覺得餓了;而他一餓就容易焦躁。肉體就是這麼麻煩的東西。
對,都是因為還沒吃早餐的關係。
「青江,以前我幫你趕走身上的東西時,你是什麼感覺?」
青江怔了,沒想到石切丸會問這種問題。回想那許多次跪在石切丸旁邊被御幣束揮打的情景,他如實回答:「很累很煩很無聊,每次你都拖拖拉拉弄超久,還會故意打我,拚命打我,一直打我。」
「對呀,故意的。」石切丸一笑,眼睛微微變細。
「好樣的你終於承認了--」
青江聞言激動起來,一抬眼卻被石切丸臉上的笑意弄得愣住,臉還來不及紅,就見石切丸嘴角笑意收起,眼睛仍是半瞇,上下眼睫間透出一點險惡的顏色來:
「你帶回的東西都只是人類感情的碎片,它們沒有意志,只存本能。有意志的東西可以商量或威脅,光剩本能的東西就只能粗魯一點了。簡單地說,那些東西附在你身上是因為待著滿舒服的,我把你弄得愈不舒服,它們就會愈快離開。」
神劍大人難得如此親切解說,青江卻聽得臉都綠了。
「你你你你不是因為擁有神力所以可以祓除不淨之物嗎……」
石切丸伸手摸摸自己下巴。「或許有或許沒有,總之我是這樣理解自己的能力的。你有空也可以去問問太郎太刀或數珠丸,但我想答案不會跟我差太多,頂多是用詞比我高深些。」
「他們才不會打我……」
聽青江回得委屈,石切丸瞬間頗覺快意。他把手伸向青江嘴角,對方像被戳中的貓一樣全身一跳,倒是沒有逃走的意圖。而石切丸也只是把手指放在那兒而已。
「好想回家啊,但就算還清了賣身債,也沒臉回去了。清哥不會再要我了,或許早就娶了別的姑娘,他當初明明說過要一輩子跟我在一起的。好寂寞,好苦,好想回家啊。」
像唸經般唸出這段話之後,石切丸看著一臉駭異的青江,手指在他嘴角轉了一轉,再度露出笑容:
「剛剛那半片。」
「……」
「青江,我說過那只是碎片,真正的靈魂早就灰飛煙滅。就算那靈魂真還留在世間,本丸有結界,你也帶不回來的。」
「我知道。」
看見青江垂下眼睫的模樣,石切丸覺得自己更餓了。
「其他的呢?」
「哈。」青江噴出笑聲:「有本事再來挖,我身體裡頭很舒服喔,它們不會想走的。」
青江放完話馬上後退閃人,但和服下襬早被石切丸預先壓住了。青江身子只是向後一顛,立刻被攬住腰間拖進石切丸懷裡,臉頰也再度落入對方掌心。
石切丸收下了他的挑釁,回以實際行動。
隔著薄薄睡衣不斷入侵的是石切丸略高的體溫,青江一陣慌亂,抬眼只看見石切丸眼角那抹紅色近到不能再近,耳裡聽見對方嘆了一句「好餓啊」,接著就被捏開嘴巴強吻了。
石切丸說他或許有神力也或許沒有,但青江一直明顯感覺到對方身上的確有著自己沒有的強大力量。那力量總讓青江覺得在他面前劣了不只一等,總覺得每次見面都有什麼東西不斷從自己體內流向他那裡。
青江常常因此感到空虛,迫切需要找些什麼別的來填補。
或許就是這樣才會每次出陣都招惹些有的沒的回來。
被石切丸這樣吻住,各種感覺彷彿都放大了幾十幾百倍,青江心跳如擂鼓,有種自己果然會被抽乾的錯覺。
石切丸吻得很深,但也收得很快。他輕輕放開青江嘴唇,語氣平板地開口道:
「媽媽老是罵我,叫我躲在後間別出來。但我不喜歡那個西川老爺,他對媽媽很粗魯。媽媽只有在我生病時才會對我好一點。她會摸我的頭髮和臉頰,還會幫我擦汗。真希望我一直生病就好了。」
青江眼裡閃出了淚光。
被淚水模糊視線,他看不清楚石切丸是什麼表情。原本停在頰邊的那隻手繞到了腦後,溫暖的手掌慢慢摩亂他束好的長髮,把他拉得更近。
石切丸再度吻上來,纏著青江輾轉吸吮的唇舌寸寸進逼,把他壓在懷裡的手臂也愈抱愈緊,但一次次退開後,停在他唇邊說話的嗓音卻仍然平淡如水:
「好痛,好痛喔。菊姊姊說以後就是要這樣伺侯客人,久了就習慣了。可是這麼痛的事,怎麼能習慣。我不想待在這裡了,我想回家。」
「他們騙我,說來這裡只要唱歌給客人聽就好,還可以挑選喜歡的客人,但他們騙我。唱完歌,每個客人都要來脫我的衣服,壓住我做那些事。他們騙我。」
「爹娘欠了一大筆錢投河自殺了,債主上門找不到東西可以抵債,就把我抓來賣進這裡。每天打扮得人模人樣,卻像動物一樣坐在牢籠裡任人觀看挑選,太羞恥了,好痛苦,好想死,死了算了,死了就好了。」
「我怎能死在這裡,淺蔥姑娘還在等我回去帶她一起逃走。啊,這些都是我的血嗎?我全身都沒力氣了。山邊那輪明月真像淺蔥姑娘的笑臉。可恨啊,我多想再見她一面。」
「肚子好餓,眼睛好痛。為什麼我看不見東西了?哥哥你在旁邊嗎?可以不可以來抱我一下,我好冷喔。」
「人家發過誓了,要等他經商回來幫我贖身。但等了那麼久,他還是沒有回來,到底還要等多久?人家病得又老又醜,連爬起來梳頭的力氣都沒有,他再不回來,人家也等不下去了。」
「……」
數次反覆後,青江早就淚流滿面;石切丸揉著他被吻得格外紅潤的嘴唇,喃喃道:「應該沒有了吧。還有嗎?」
青江無力地搖頭,覺得自己只剩個殼子,身體裡不管什麼東西都被石切丸吸走了。
「喔,還有一點。」石切丸把青江扯近身,伸舌在他唇角舔了一下,涼涼地說道:「啊,淺蔥姑娘,我是如此愛妳。」
青江軟綿綿地罵道:「好爛,超爛,太爛了,一點感情都沒有。」
「是你放太多感情了。」
聽見石切丸這麼說,青江抿起嘴巴,好半晌不說話。
石切丸沒打算讓他再沉默下去,他一邊伸袖抹著青江臉上的淚水,一邊問道:
「剛剛的方式和之前的方式,你覺得哪種比較好?以後都沿用吧。」
「剛剛的……方式?」青江一臉茫然。
「嗯,把附在你身上的東西弄出來的方式。你喜歡哪一種?」
看著石切丸說話時開闔的嘴唇,青江這才想起自己剛才被他抱著吻了很久。
不管被抱還是被吻,青江都是第一次。而且對象是石切丸。而且他吻得很深,抱得很緊。
一意識到這件事,青江整個人燒了起來,最恐怖的是他發現自己還在石切丸懷抱裡,而石切丸還沒有要放開他的意思。他努力縮成一團,無法控制地結結巴巴:
「剛……剛剛那算什麼方式……你你你是……用吸的嗎……」
「我只是提供更舒服的地方,讓它們自己過來。」
青江猛然瞪向石切丸,絕望地發現率先湧上胸口的竟是妒意。即使只是殘存的碎片,那些東西,居然可以待在石切丸身體裡面……
青江不敢再想下去,他甩開雜念,抓住石切丸衣襟。
「那樣只不過是換個人依附,對你還是會有不好的影響--」
「不會。」石切丸打斷他。「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吃得下飯睡得著覺。」
「……」
「我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憐。」
青江一時無語。
石切丸抬起他的臉,撥開他瀏海,看見他眼裡又重新聚起了薄薄的水光。四目交望,青江彎起嘴角,低聲問道:
「石切丸,神劍都像你這麼無情嗎?」
「大概吧。」
青江通紅的眼眶和硬扯出來的笑容讓石切丸愈看愈餓,強烈的空腹感讓他覺得非吞點什麼不可。他煩躁地嘖了一聲,把青江從懷裡直接壓到還沒收拾的墊被上,面色陰沉地朝他俯身。
「你你你要幹嘛……」
青江萬分驚恐的問句被石切丸啃咬般的吻堵回了嘴裡。
從吉原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明明已經從體內驅除乾淨了,石切丸卻還是繼續吻他。不止吻他,還壓著他蹭來蹭去。青江以為剛剛被那樣吻那樣抱已經夠色情的了,哪知跟現在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石切丸一邊吻他一邊咬他一邊在他身上摸來摸去,舔進齒頰之間的舌頭堪稱野蠻;早就鬆了的睡衣輕易被扯開,探進衣服裡的手掌也是絲毫不知客氣。
青江被吻得頭昏腦脹,被摸得全身發燙,難耐的呻吟卻只能在兩人唇齒間悶聲作響;混亂中,他陷入了奇怪的錯覺。
要是衣服被剝光的話肯定會被吃掉的。
於是他死死地守著那件可憐的睡衣,石切丸摸到他腰腹,他就忙著拉合衣襟,石切丸揉上他胸前,他就忙著護住腰帶;忙了半天根本沒守到該守的地方,肩膀被啃了幾口,乳尖被揉得嫣紅,腰際被捏得又痠又軟還不由自主地頻頻發抖。
「裡面真的沒穿啊。」
石切丸靠在青江耳邊微微喘著,雙手停在他左右髋骨上,只差一點就要摸到他勃起的器官了。
「嗚。」鑽進耳裡的話音飽含情欲又低沉如水,青江發不出嗚咽以外的聲音,這才意識到自己守錯了地方。
石切丸長長吐出一口氣,突然鬆開了青江。
陡然從被獵食的氣氛中脫離,青江半是疑惑半是惶恐地抬頭望向慢慢站起身的石切丸,發現對方的臉色比剛才吻下來時還要陰沉。
「……石切丸?」
「不行,我真的太餓了,不知道會把你怎麼樣。」
稍微整理一下就又變得衣冠楚楚的神劍大人把衣不蔽體的青江留在墊被上,丟下這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但在關上紙門前,石切丸從門縫裡向內看了一眼,惡狠狠的眼神和輕柔的聲音非常不搭。他說的是「下次」。
重重的腳步聲漸漸遠離,青江倒在棉被上快要崩潰。太餓了是怎樣?不知道會把他怎麼樣?什麼下次?下次是什麼意思?
另一個輕盈的腳步聲靠近,來者沒有出聲詢問就嘩地一下拉開了紙門。
「青江,你對石切丸做了什麼,我第一次看到他那種臉色……青江?」
青江抱緊棉被按在下腹處,欲哭無淚地看著歌仙。
「我對他做了什麼?哈哈……我能對他做什麼啊……那可是神劍大人啊哈哈哈……」
「那是怎麼了?你還好嗎?」
面對歌仙純然的關心,剛才發生的那些不可描述之事,青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含糊地告訴他,石切丸來幫自己祓除上次出陣帶回來的不潔之物。
「太好了,果然拜託石切丸是正確的。」歌仙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你出賣我……」
「那為什麼石切丸看起來殺氣騰騰的樣子?」
殺氣騰騰嗎?青江後頸一麻,忍不住按緊了棉被。「哈……哈哈,因為他沒吃早餐,餓太久了……」
「對對,我正要來叫你們去吃早餐,光忠幫你們各留了一份,長谷部說再不吃就要收起來了,天那麼亮了早餐還放在桌上成何體統。」
早餐一定要吃喔。歌仙叮嚀過後,輕輕巧巧地離開了。
青江哪還敢去跟石切丸一起吃什麼早餐。
他抖抖索索地站起來換衣服,在房裡走了不知幾圈才讓體內的情欲稍稍掩旗息鼓;但當他看到歌仙離去後關得嚴絲合縫的拉門,石切丸離開前那句「下次」和那雙獵食動物般的眼睛又害他全身熱了起來。
下次?青江吞了一口口水。
下次一定會被吃掉的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