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同人] [狂徒] 不下雨的星期天






   ● 本篇文字含有部分性描寫,請確認年滿十八歲再往下閱讀喔 ●






  阿標輕輕吐出一口煙。


  他常常覺得廖文睿很煩。問東問西很煩,跟前跟後很煩,傻笑的時候很煩,鬧脾氣的時候也很煩。他怎麼也料不到銀行搶匪的職災居然包括「被同夥煩到神經衰弱」這條。


  但比起煩,他更不喜歡廖文睿沉默的樣子。


  沉默表示他在想事情。阿標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有東西正在脫離控制的感覺總讓阿標不愉快。


  但是人的腦袋長在脖子上,怎麼可能不去想。有時夜幕低垂,蟲聲狗吠,連阿標都感到心緒滄涼,倒楣的廖文睿又如何不去思考他的人生問題。


  仔細想想,從遇見廖文睿那天開始,事態就一直不受控制。沾了不該沾的血,打了不該打的架(還他媽的打了兩場),跟來一個原本不應該跟來的人──阿標看著坐在旁邊沉默了很久的廖文睿,打算取回一點控制權。


  「欸廖文睿,怎麼悶悶的?你今天狀況超好,我們隨時可以上陣,再來只要等老天下雨啦。」


  廖文睿抬頭。「標哥,我想去便利商店。」


  「咖啡癮犯啦?沒問題,標哥買給你。」


  阿標從沙發上站起身,卻被廖文睿伸手攔住。


  「我……我自己去買就好。」


  「也好啦。不過你敢自己出門了啊?不是被通緝嗎?」阿標坐回沙發,說得事不關己。


  廖文睿沒有回答,反倒一臉古怪的盯著阿標,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有在喝咖啡?」


  「上次你跟我說的。」


  「我沒說過。」廖文睿皺眉,仍然盯著阿標。


  「有啦你說過。」阿標被他盯得有些心驚,伸手幫他戴上帽T的帽子,還用力拉下帽緣去壓他那雙三白眼。「快去快回,臉要遮好啊。」


  廖文睿調整了一下帽子,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在出去前又回頭看了阿標一眼。


  阿標坐在那裡吸了幾口菸,聽見屋外傳來輕微的吱嘎聲。他從窗戶向外探,看見廖文睿戴好口罩,跨上腳踏車,搖搖晃晃的騎開。


  阿標捏著菸用力吸,吸得菸頭火光熠熠。


  廖文睿今天又不知道在糾結什麼了,等他買咖啡回來喝下肚肯定精神百倍兼詩興大發,至少會說出兩千字的廢話。想起可能會有的漫長睡前談心,阿標頭就痛了起來。


  他把菸拈熄,決定在廖文睿回來之前睡著。



  ◆



  廖文睿去得太久了。便利商店不遠,就算走路也早該回來。阿標捲在毯子裡,愈是提醒自己沒在等人,就愈精準意識到時間正一分一秒流逝。


  迷路了?摔倒了?扶老太太過馬路?還是又惹上什麼麻煩?正胡思亂想間,廖文睿走上樓梯,把帽子從頭上拉下來。


  「標哥,你睡了嗎?」


  「睡了睡了。」完蛋,還是忍不住回答。阿標面朝牆壁,又問:「去那麼久,迷路啦?」


  「繞路,附近幾個路口今天晚上會有警察。」


  「喔,你怎麼知道?」


  廖文睿沒回答,走近床邊席地坐下,近到連呼吸都能聽得見。阿標閉眼嘆息,來了來了,纖細敏感的文睿小朋友今晚的談心時間要開始了。


  「標哥,今天星期日,沒有下雨。」


  「呃對啊,星期日,沒下雨。」


  居然從日期和天氣開始聊,這樣要聊多久才能碰觸到他內心深處然後叫他去睡覺呢?


  「標哥,你看過《今天暫時停止》嗎?是一部電影,比爾莫瑞演的。」


  「唔……我不太記片名,它演什麼?」


  「主角發現自己不斷重覆過著同一天,無法進入下一天,最後想辦法改變自己。」


  「好像知道,女主角是茱兒芭莉摩?」


  廖文睿低頭笑了,笑得肩膀都微微顫抖。


  「不是啦,不是那部。那部叫《我的失憶女友》,我說的是更老的電影,很經典的。」


  笑成這樣真令人不爽。阿標哼了一聲。


  廖文睿湊得更近了些,自顧自說道:「標哥,你記得你今天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鬼才記得。」


  廖文睿告訴他,他今天早上說的第一句話是「早餐想吃什麼」。


  阿標皺眉:「這句有什麼重要嗎?」


  「嗯,很重要,因為這句話我聽了N次。我跟那個電影主角一樣,每天都重覆過著同一天。」


  阿標打了個哈欠。「怎麼,才沒幾天就覺得無聊啦?快了快了,等下雨我們就去搶啊。」


  聽阿標這麼敷衍,廖文睿又笑了。阿標這才發現他的笑聲裡頭一點笑意也沒有。


  「不是啦標哥,我不是無聊,我真的一直在重覆過著今天這一天。」


  接著,廖文睿告訴阿標,沒有下雨的這一個星期天,他已經過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當他發現日子開始迴圈時,他做了很多嘗試,每次都能造成一點改變,卻沒辦法讓時間前進。只要他睡著或是失去意識,就會重新回到這個沒下雨的星期天早上,從沙發上醒過來。


  「這樣啊……那你做過哪些事?」


  「很多很多,我也快忘了。一開始,我試著聯絡昕潔,甚至去找她,但不管我換什麼說法向她解釋,她的回答都一樣。不是叫我去自首,就是罵我自作自受。後來我就不去找她了。」


  「然後呢?」


  「有一次我跑去吃燒肉,吃完看電影──」


  「電影?」


  「我很久沒看電影了啊,我喜歡看電影。但是我在燒肉店就被盯上,買好了票,還沒走進影廳,就被警察拿槍圍起來了,超像約翰迪林傑(註)──不對,我比他還慘,他至少是在電影散場時才被圍捕,而且他真的有搶銀行,搶了很多間。」


  廖文睿說,被逮捕之後,他原本以為時間就會推移了,還期待再見到吳子杰隊長,把話說清楚。哪知他被丟進拘留所過了一夜,誰都沒見到,隔天就又回到了今天。他仍然在祕密基地的沙發上醒過來,聽標哥問那句「早餐想吃什麼」。


  「我把想做的事都做遍了,燒肉吃到吐,院線看到會背,也被抓好多次……我也想過去找那個小隊長,但他星期天總是不在隊上。重複不知道幾天之後,我發現時間好像真的不會動了,大家都在過著同樣的日子,只有我的精神一天比一天老,只有我在想著明天什麼時候才要來。」


  「哇噻,你形容得好文藝。」阿標語氣風涼。


  廖文睿不以為忤,繼續說道:「我焦慮到快要崩潰,有幾次失去理智,做了一些危險的事,比如騎車撞樹,或是從這裡掉下去……我以為會死掉,結果醒來還是好好的,又回到今天早上。」


  「又聽見我問你早餐要吃什麼?」


  「哈哈哈,對啊,你每次都問我那句。」


  廖文睿接著說,他鬧過幾次之後,想起了那部電影,主角也曾陷入沮喪並進行連串激烈的脫序行為。但不管是做壞事或是自殺,他都無法脫離這個沒有盡頭的迴圈。他們都無法。


  「所以我就冷靜下來,不再做傻事了。」


  聽到這裡,阿標有點不滿。「你在做那些蠢事的時候,我在幹嘛?」


  「你在……沒……沒有啊,你就跟平常一樣啊,你都沒變。」廖文睿突然口齒不清,說話的速度也變快,顯然是在心虛。


  「少來,我怎麼可能放你去找那女的,還讓你一個人去吃燒肉看電影。」


  廖文睿囁嚅道:「我瞞著你偷跑出去的啦。話說那些也不算蠢事吧……」


  「還有啊。」阿標翻身面對廖文睿。「你騎車撞樹、從這裡跳下去時,我又在哪裡?」


  雨衣大盜阿標其實個性並不低調,他喜歡耍帥、喜歡被注意也喜歡炫耀。廖文睿的故事說了老半天都沒有提到他,讓他很不開心。


  被他如此逼問,廖文睿慢慢眨了兩下眼睛,露出微笑。看著廖文睿笑彎了的眼睛和唇間微露的白牙,阿標背脊一凜。


  「我騎車去撞樹時,你在車和樹中間。」


  哇,這麼刺激。阿標精神都來了。


  「我從這裡掉下去──不是跳,是掉下去,那時你就站在窗戶旁邊。是你把我踢下去的。」


  「說詳細一點。」


  先說騎車撞樹。廖文睿說那天練習假車禍時,他想到反正練得再熟也過不了今天,便索性擺爛。被激怒的阿標拿噴壺對他的臉狂噴,邊噴邊罵髒話。廖文睿也被罵得火大起來,把安全帽砸向阿標,跨上機車發動油門,繞著阿標邊騎邊嚷「你兇什麼兇我現在就騎車出去自首順便告發你難道你還攔得住我嗎」。


  「很熱血嘛,你果然蠢得有剩。」阿標聽得津津有味。「然後呢然後呢。」


  「你很生氣啊,你生氣時不會吼叫,反而會笑。我一邊說我要去自首啦一邊假裝往路上騎,你笑著走到那棵樹前面,從口袋拿出手槍指著我。我看你一臉會開槍的樣子,就加速騎過去撞你。」


  「那我開槍了嗎?」


  「有吧,我覺得胸口很痛。你超狠的,明明就躲開了還開槍打我。我胸口痛了一下之後撞上那棵樹,摔到地上被機車壓住,痛到完全吸不進空氣,感覺血一直往外流,耳朵裡也很脹……」


  「我呢?我在幹嘛?」阿標只注意他自己。


  「你走過來彎腰看我,不過我聽不見你說什麼。你好像試著牽車,但還沒牽起來我就失去意識,醒來當然又回到早上了。」


  「你應該是死了吧,被槍打到胸口又騎車去撞樹。」阿標摸著下巴猜測。「那我是怎麼處理屍體的呢……真想知道,可惜你已經死了。」


  「還可惜咧,誰叫你要開槍。」


  在阿標催促下,廖文睿說起另一件蠢事。


  「另一天晚上,我又覺得日子過不下去了,想到睡醒還要重複同一天,我煩得要死,就拚命找你碴,嫌你泡的麵不夠熱,嫌你畫的地圖歪七扭八,嫌你頭髮太捲臉太油。我還跑去開冰箱,把你排在裡面的東西都掃到地上,亂踢一通。」


  「……靠,那我還不打死你。」


  「嗯,真的。」廖文睿又露出微笑。「你把我壓在地上打,用槍砸我的頭,一直砸一直砸,最後把我拖到窗戶旁踢下去。我一撞到地上就沒氣了,但我記得你低頭看我掉下去時的表情……」


  「等等等等。」阿標抬手制止,另一手按在額前,看來有點承受不住。「廖文睿,我沒殺過人啊,你說得這麼帶勁,害我都興奮起來了。」


  廖文睿語氣平淡。「嗯,你很興奮,你用槍砸我時,砸沒兩下就勃起了。」


  「幹,你怎麼會知道我勃起。」


  「你坐在我身上啊,有東西硬梆梆頂著我。」


  阿標聞言語塞。這些細節也太符合他的人物設定了吧!無法辯駁!但故事說到這個地步又該如何進行下去?廖文睿都被他殺死兩次了……搞不好還不只兩次。想到這裡,阿標有了疑問。


  「廖文睿,你做過的那些蠢事,有沒有包括殺我或害我?」


  「沒有,我沒動過你一根指頭。」


  「為什麼?不是說失去理智了嗎?」


  廖文睿抱頭苦笑。「還是有一點點點點理智存在的啦。要是把你怎麼樣了,時間卻開始流動,那我該怎麼辦才好。我只有你了啊。」


  我只有你了。


  阿標又沉默了。廖文睿故事裡的自己也很符合他的人物設定嘛。幹。


  「那你要怎麼辦,廖文睿。我睡醒就什麼都不記得,你又要再重複同一天,只有你變老。」


  「對,你是茱兒芭莉摩,我是比爾莫瑞。」


  「幹,聽不懂啦。」


  廖文睿說,那部電影裡的男主角最後善用一天的時間,用心與身邊的人相處,得到感謝。他的善舉也贏得了心儀女性的青睞,兩人共度一夜之後,一起迎接嶄新的一天,迴圈就此結束。


  「所以得到感謝加上跟喜歡的人幹一砲就可以解決了?可是那個女的都不聽你解釋。」


  「我跟昕潔不是那樣啦。而且我困在同一天太久,已經快要忘記她的臉了,哈哈哈哈……」


  「喂,廖文睿。」


  聽他笑得像在哭,阿標坐起來,伸手去扳他肩膀,反被他一把扯住手臂,從行軍床拉到地上。


  「你幹嘛,想被殺第三次嗎?」


  阿標很快取得優勢,把廖文睿當肉墊壓在地上。他俯視著廖文睿似乎很悲傷的臉,腦袋卻不合時宜的想起剛才他說自己砸他砸到勃起的事。


  阿標伸舌舔舔嘴唇,覺得廖文睿今天晚上的睡前談心實在太精采了,害他莫名其妙被搧動;他現在就像廖文睿說的那樣,坐在他身上勃起了。


  廖文睿倒真的快哭了。他雙手攀上阿標的手臂,掙扎著試圖坐起身,努力靠近阿標的臉,啞著聲音又說了一次「我只有你了」。


  阿標發出近乎神經質的笑聲,一把扯住廖文睿頭髮,把他拉過來接吻。


  「那……廖文睿,要跟標哥幹一砲嗎?雖然不是喜歡的人……」阿標邊吻他邊笑。「反正天一亮就什麼都會重來了嘛。」


  廖文睿用惡狠狠的回吻和飛快扯脫彼此身上衣物的動作代替口頭答覆。


  阿標覺得這事是自己主動的,心裡一點負擔也沒有。被脫光之後,他跨坐回廖文睿身上,把兩人的性器握在一起摩擦,一邊低頭在對方肩膀咬出幾個幾乎滲血的牙印。


  跟活人肌膚相貼的觸感好得不得了,兩支陰莖握在手裡的色情感更是銷魂,阿標太專心利用對方的肉體享樂,沒注意廖文睿伸手開了潤滑劑。


  「嗯……啊,幹,什麼東西涼涼的……」


  廖文睿屏著氣,一手抓住阿標屁股,一手沾滿冰涼的黏液,順勢滑入一根手指。然後是兩根。


  「幹,廖、文睿,你出門那麼久是去買……」


  「嗯,對。」廖文睿另一手拿來保險套,笑著用牙齒咬開了包裝。「標哥什麼都猜得到。」


  埋在體內擴張的手指猴急又粗魯,阿標卻因此被弄得更加興奮。


  幹,那個蠢傢伙廖文睿耶,他今天晚上說了那麼多說了那麼久,連東西都準備好,就是為了要上我--阿標全身發燙,從腰抖到腿,爽到一邊悶哼一邊輕笑;當廖文睿按著他的腰把分量驚人的陰莖一口氣插進來時,阿標的悶哼變成了呻吟,輕笑也變成了狂笑。


  「啊幹,輕一點……啊,哈哈,哈哈哈!你還真的輕……唔嗯--啊!」


  廖文睿做愛時異常安靜,連喘氣聲都壓得很低,但插進阿標體內的傢伙沒那麼斯文,握在腰側的那雙手更是蠻橫地直往下按。


  阿標很快就被頂得發不出聲音,只餘下破碎的喘息。他全身發燙,雙手環住廖文睿頸子,汗水從髮際流向臉頰。


  標哥。廖文睿噓聲喚他,伸舌去舔阿標臉上的汗,一邊舔一邊在他左臉的痣和右臉那道疤上頭親了好幾口,親得阿標魂都快沒了。


  「我真的,只有你了啊。」


  「你……是要說幾次……」



  ◆



  「標哥早……」


  「早啊,廖文睿,今天星期一,好像會下毛毛雨--喂喂喂,你哭個屁啊?」



  --〈完〉--


註:約翰‧迪林傑(John Herbert Dillinger),二十世紀初活躍於美國中西部的知名銀行搶匪,在芝加哥劇院觀賞電影後,於散場時遭到圍捕,中槍身亡。2009年傳記電影《頭號公敵》由強尼‧戴普飾演迪林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