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短篇] 紅線



註:CWT52無料小冊,內容略有更動。





  「啊?你是說你有陰陽眼嗎?」

  桌上倒了三個空啤酒罐。五坪大的學生宿舍裡,阿徹席地而坐,邊喝第四罐啤酒邊問我,問得口齒不清。

  「嗯……廣義來說,應該算吧。」

  反正就是能夠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說是陰陽眼也算貼切易懂。我坐在他對面,邊回答邊瞇起眼睛看向阿徹的背。我耐心等待著。

  他打了一個酒嗝。「那我的呃……我的『線』,是從哪裡長出來的?」

  「線都長在背上,以肩胛骨中間為中心延伸出去。」

  「喔,好像翅膀一樣。」

  「不是翅膀。」面對他因醉意而顯出幾分呆傻的臉,我試著說明得具體一點。「比較像刺蝟的刺,但是很少很少,平均分布在上背,向外……」

  「靠!不准說我毛很少!」阿徹伸手往桌上一拍,空啤酒罐應聲跳起。

  悲傷的事總能一件勾出一件,我不該在這個節骨眼又害他想起他那盛年早衰的毛囊。我繼續說下去,裝作沒被打斷過。

  「……向外朝四面八方延伸出去,離得愈遠顏色愈淡,約在一公尺左右消失。然後它們有不同的顏色。」

  阿徹打了個嗝,往桌上一趴,發出愚蠢的笑聲。

  「哈哈哈哈。還有不同顏色啊?顏色有什麼意思?」

  我想了一下該如何措詞。難得有機會用講述的方式整理我多年觀察的成果,即使對方是個醉漢,我仍然想要好好說明。

  「可以從色系分辨出它們代表什麼,但也只是大概。藍綠等寒色系是信仰、理念之類的東西;暖色系是感情,親情友情偏黃,愛情偏紅;大地色系很少見,還不能確認代表什麼。白色或顏色很淡的,通常是物質欲望--」

  我話還沒說完,阿徹就哭了。他拋下喝到一半的啤酒,抓住我的手,抽抽噎噎地問我「那May是什麼顏色的」。

  阿徹的手涼涼黏黏的,問話沒頭沒腦。

  我反握住他的手說:「你的愛情線是桃紅色的。五年來一直閃閃發亮。」

  聽見我這麼說,他哭得更兇了。我任他用黏黏的手握著我,任他邊哭邊把眼淚甩在我手指和手背上。男人哭吧不是罪,通常哭過就會好多了。

  「都在一起五年了,那麼久,我從來沒想過May會甩掉我……」

  阿徹嗚嗚噎噎哭得很慘,倒是很快就哭完。即使是喝醉,在人前這麼哭大概也讓他不太好意思。他鬆開我的手,又趴回桌上,把臉埋在兩臂之間。

  醉鬼一安靜下來,氣氛就突然變得尷尬。我偷偷張開被他握過的右手,想讓他留在我手上的眼淚和汗水乾得快一點。

  「只有你他媽發現我被甩了。」

  「因為你那條超閃的桃紅色線突然不見了。代表愛情的線很特別,它需要有對等的意識才能成形,否則只會以類似物質欲求或信仰的顏色呈現。」

  「……你他媽真夠意思……為了安慰我,一口氣編出這麼扯的故事。可是你的用詞太艱深,我快要聽不懂了。」

  「我沒在編故事啊喂。還有這不叫艱深,叫精簡。」

  趴在桌上的阿徹說話時鼻音很濃,但已經不帶哭腔了。

  「你他媽真是個好傢伙……」

  「你別再問候別人媽媽了。」

  我瞇起眼睛看他,看到他背上那些一度跟粉紅色線一起消失的綠色紅色白色線,正一點一點慢慢顯現。

  他很快就會變回一般的刺蝟了。我暗自鬆了口氣。

  前幾天看到他身上那根粗得像電纜似的桃紅色線不見時,我還沒什麼警覺,阿徹自己也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但今天早上看到他時,他身上其他的線已經快要全部消失,只剩一兩條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白色線。

  兩小時前,我帶著啤酒闖進他宿舍,死不接電話的他坐在房間地上,眼神呆滯地玩著大型美工刀,把刀片卡噠卡噠地推出來又卡噠卡噠地收進去。那時他身上已經沒有半條線了。

  「愛情真恐怖,阿徹。」右手還有點黏,我輕輕甩了甩。

  就像阿徹比喻的陰陽眼,我能看到人身上的「線」。

  那些線從人的背上向外伸出來,有點像電影《露西》、《星際效應》裡的「弦」,一根一根發著光,有不同的顏色。但它們比電影特效暗淡許多,大半時間我得伸手遮光或瞇起眼睛才能看見。

  我也沒辦法像電影主角那樣用手指撥動它們。它們沒有實體。

  知道那些線代表什麼之後,我常想,最早最早說出「月老會在小指上綁紅線」的人,應該也跟我一樣能夠看到那些線吧。
  可惜的是那些線對我來說不只是牽起姻緣那麼浪漫。每當察覺身邊有人的「線」發生變化,都會讓我心驚膽跳。

  在我認識的人裡,阿徹是帶最多條線的一個。我以為像他這樣充滿世俗欲望的傢伙少個一兩條線應該不會怎樣,沒想到他在被甩--也就是桃色線消失後,短短兩天就失去了全部的線,一個人坐在漆黑的房間裡玩美工刀。

  「哼,不過就是失戀,我會好起來的。」

  話雖如此,他仍然趴著不動,在自己兩隻手臂圈成的範圍裡吸著鼻子。吸了半天又咕噥出一聲「謝謝」。

  「嗯嗯嗯對對對,你會好起來的。」

  我一邊敷衍他,一邊看著有一根橘色的線從他背後長出來,直直探向我這邊。哇靠,他還真的振作起來了,新線長出來的速度有夠快。我朝那條線揮了揮手,看著那明亮的顏色在我手邊漸淡而至消失,忍不住嘆氣。

  「你嘆什麼氣?」阿徹抬頭皺眉。

  「沒啊,我沒嘆氣。」

  May還愛他的時候,他們兩個只要同時出現,他那條桃紅色電纜就會跟她身上的紫紅色線相接,此外兩人身上還有幾條白色黃色什麼的線也會接在一起,那時的他們看起來就像兩顆電池,各色電線以複雜的方式並聯著。

  阿徹的友誼跟他的愛情一樣明亮而直率,就這麼赤裸裸亮晃晃地朝我伸過來。但我身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伸過去跟那條橘色的線相連,即使我很想了解跟人並聯到底是什麼感覺。

  「啊,那你以後有煩惱也要跟我說……」

  阿徹撐起臉盯著我,盯沒兩秒就又咚地一聲倒回桌面。

  我才不會說,我才不會讓你知道我身上一條線也沒有,煩得要死。你最好明天就忘了我今天說過的話,然後把那條橘線收回去,伸給更值得的人。

  我把他拖到床上讓他躺好,撿起喝空的啤酒罐一個個仔細壓扁,打開窗戶散散屋裡的酒氣,還順手把桌上那支大型美工刀沒收進自己的背包。

  我在屋裡走來走去時,阿徹身上那根新長出來的橘色線就像隻被激怒的眼鏡蛇般,不管我走到哪、離多遠,它都高昂著頭,頑強地指著我。

  我的心情迅速變壞。

  「欸,我要回去了。你沒事了吧?」

  阿徹沒有回答,捲來棉被包住自己。白色的線穿過棉被從他蜷得圓圓的背上亮起來,對了,他正在為買重機打工存錢。綠色的線也出現了,他說過不知道哪間廟的哪個帝君是他乾爸,每個月都要去拜一下。金黃色線強勢回歸,他爸媽寄來給他過節的文旦還有半箱在桌下。橘色……橘色線仍然赤裸裸亮晃晃的,徒勞無功的,指著我。

  心靈很堅強嘛死阿徹。反正他看起來是沒事了。


  「保重啊,明天要來上通識課。」

  耶嘶,今天也成功拯救了一個生命,感謝通靈小神探張亦賢的努力。  

  離開男生宿舍,我徒步下山,剛過八點,還有很多學生在校園裡走來走去。那些「線」在夜裡會變得特別明顯,像是人人背上都揹著一朵小小的煙花,就只有我沒有。我突然很想找個地方窩起來,一個人躲到天亮。

  我看過沒有線的女高中生碰的一聲從頂樓跳下來,也曾在天橋護欄邊架住沒有線的上班族尬聊,聊到他五歲兒子打電話來,讓他的線重新長出來。

  蹣跚回到住處,在沒有人的老舊電梯裡,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我背上當然沒有線,今天沒有昨天也沒有,從來沒有過。但我不想死。應該吧。我應該不想死吧。

  我喜歡貓,喜歡小動物,喜歡吃石頭火鍋,喜歡費雪小姐和Dr. Who。我還有在追Jump的連載,單行本出了都會手刀衝去買。我明明這麼喜歡這個世界、明明對人生充滿欲望,為什麼只有我身上沒有線呢?

  我一條線都沒有。人家長出來給我的線,我也接不住,可惡。



◇      ◇      ◇  




  「賢賢!這裡這裡!大哥,就他啦,他說他有陰陽眼,很厲害!」

  該死的阿徹,不但沒把那天的事忘了,還只記得自己講過的話。枉費我花了那麼多力氣跟他說明,他卻只記得陰陽眼三個字,擅自往最庸俗的方向腦補,擅自向外宣傳,擅自幫我「接案子」,害我騎虎難下……

  正午的豔陽格外惱人,我拖著不甘不願的腳步走向校門,阿徹和他堂哥在那邊等我。

  阿徹情緒高昂,可能是被太陽曬得有點傻了。我離他們還有幾公尺遠,他就扯著嗓門大聲向我介紹他堂哥,然後對他堂哥介紹我。

  「賢賢這我大哥,其實是堂哥,我們小時候堂兄弟住一起,所以我就直接叫他大哥。他是刑警,去年上過新聞喔,什麼『一八零鮮肉刑警現身惹暴動!女孩們凍未條嬌喊快來逮捕我』唉唷好痛--(他堂哥捏了他一下)

  「堂哥這就賢賢啦,張亦賢,我跟他國中就是死黨,上禮拜他才跟我說他有陰陽眼,超沒意思。你不是在找失蹤的小孩嗎?他搞不好可以幫上忙。」

  失蹤的小孩我哪幫得上什麼忙……阿徹這幹話王不管是轉達或是介紹都沒說到任何重點,在他介紹之後,看著他堂哥挺拔的身形,我對這位大哥的認識只有以下兩點:一,他是刑警;二,他真的值得一節花邊新聞。

  我走近他們身邊,他堂哥皺眉打量我,看起來不太相信我有什麼陰陽眼;我習慣性的瞇起眼睛,也看了回去。

  跟他四目相接的瞬間,我把那句「大哥啊誤會啦誤會我沒什麼陰陽眼你不要聽阿徹在那邊瞎掰」給吞回了肚裡。

  他堂哥背上沒有線,一條也沒有。

  我心裡怦咚一跳,這是個厭世的刑警嗎?通靈小神探今天又要執行救命任務了嗎?

  但這人眼神堅定正氣凜然,渾身上下氣場驚人,完全不是個想死之人的樣子--雖然說我也不像--等等,不會吧,我找到同伴了嗎?

  我用力眨眨眼睛,看得更清楚了,我確認他堂哥背上真的沒有半條線。

  站在旁邊的阿徹身上有條金黃色的線指向他,卻在他身旁半公尺處消失。阿徹那條指著我卻無法碰到我的橘色線也是這樣。他現在朝我伸出手。

  「文山一分局偵查佐黃士弘。張同學,可以立刻過來協助我嗎?」

  我伸手與他相握,興奮到微微顫抖。



◇      ◇      ◇  



  然後我就被帶來看屍體了--病床上的女人剛剛還活著,在我踏進病房的一分鐘前被宣告死亡,變成了屍體。阿徹這個沒義氣的馬上就開溜。

  在趕往醫院的途中,黃士弘告訴我,上星期警隊接獲通報,救出這個家暴受害婦女,但她傷勢嚴重,連日來一直昏迷,情況很不樂觀。更糟的是,警隊前天才聯絡上她母親,得知家裡應該還有一個三歲的小女孩。警方在家裡翻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找到小孩的蹤影。施暴的丈夫則是一問三不知。

  「只能指望她了,你用陰陽眼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蛛絲馬跡。」

  我慢慢走近病床,吞了口口水。黃士弘來學校見我時就已經清楚這個女人活不成了吧,就算他不怎麼相信我有陰陽眼(我也真的沒有),找到小孩的欲望還是讓他把我帶來醫院,顯然是圖個死馬當活馬醫。這人冷靜到可怕。

  病床上的女人傷痕累累,她臉上、手上多處瘀青未癒又反覆受傷的環狀痕跡看得我渾身冰涼,似乎連血液都要凍結。其實這種傷痕我很熟悉。

  死掉的人身上的線不會立刻消失,此時就有一條亮晃晃的粉色線從被褥中伸出,指向虛空。如果距離夠近,或許可以從線條延伸甚至是相連的方向找到她的女兒。問題是,已經過了那麼多天,是否還來得及……

  「看到什麼嗎?」黃士弘靠過來低聲問我。

  我指著那條粉色線伸展出去的方向。「她家是不是往這邊?」

  「對,在隔壁國宅。」黃士弘眼睛睜大,一陣振奮。

  我告訴他,或許可以找到小孩,但必須帶「她」一起。黃士弘聞言居然毫無為難,直接伸手把她的屍體和被子一併打橫抱起,連聲催促我帶路。

  那條粉紅色的線愈接近她家就拉得愈長也愈亮。她一定很掛念她的女兒。

  話說回來,黃士弘口中的「隔壁國宅」根本離醫院有半個里那麼遠。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手裡抱著一具屍體卻連喘都沒喘一聲,還有餘裕低頭對她喊話,要她保祐我們順利找到那個女孩。

  屍體上的粉色線帶著我和黃士弘一路回到她家社區,穿過雜物堆積的中庭,攀上年久失修的樓梯。

  黃士弘在六樓止步,對我說「她家在這裡」,我拉著他袖子,喘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一邊搖頭,一邊伸手往上指。

  最後,我們在頂樓水塔邊一個橫放的大紙箱裡找到那個女孩。瘦小的她縮在紙箱最內側,箱裡還有狗布偶、小棉被、礦泉水和蘇打餅乾的包裝袋。

  當她抬頭朝我們眨眼時,我簡直就要跪下來了。我一向討厭小孩,特別是很多天沒洗澡髒髒臭臭的小孩。但此刻我忍不住彎腰去把她抱起來。

  她乖乖的軟軟的讓我抱著,背上有朵小小的、亮亮的煙花。

  看見黃士弘手裡的屍體,她小聲問我:「爸爸已經不生氣了嗎?妍妍可不可以回家跟媽媽一起睡?祕密基地好熱喔。」

  「當然可以。」黃士弘代我回答,聲音有點嘶啞。



◇      ◇      ◇



  屍體還給醫院,妍妍交給社工。我被黃士弘帶回他家時,天色才剛要暗下來,我窩在沙發裡,覺得這個下午就像活過三生三世那麼漫長。

  再怎麼無所畏懼,畢竟抱著屍體跑了好一陣子,黃士弘一到家就衝進浴室洗澡,把我一個人晾在外頭。

  聽著嘩啦嘩啦的水聲,我邊吸鼻子邊想為什麼他要把我一起拎回家,難道是因為我哭得像條狗嗎?但我並不感覺悲傷。

  他洗好出來時帶了條熱毛巾讓我擦臉,接著他拿來換洗衣物,催我也去洗個澡。

  我拿了換洗衣服乖乖照做。熱水澡真的很能療癒身心,我洗完後就沒那麼想哭了。他的T恤穿在我身上,像件太短的小洋裝。

  黃士弘給我一罐運動飲料,招呼我一起坐到沙發上。

  「亦賢,謝謝你的幫忙,我沒想到你這麼勇敢。」

  我的稱呼從張同學變成亦賢了,總覺得有點開心。


  「我哭成這樣你還說我勇敢啊。」

  他擺出類似羅丹沉思者的姿勢。「我知道你不是因為害怕而哭,所以才說你勇敢。我……也知道你不是因為傷心難過而哭。」

  「你怎麼知道?」

  我看著他的側臉,想起阿徹中午說的新聞標題,一八零鮮肉刑警,酷臉帥到不行,女孩暴動嬌喊,快來逮捕我。快來逮捕我啊。

  被我這麼一問,黃士弘居然有點無措,他偏著頭想了一下,露出苦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但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他說完這句話,頓了一頓,又追加一句「我不太會講話」。

  你哪裡不會講話了,被你這麼一說我才變得不會講話呢。

  從發現他身上沒有線開始,我就很想問他愛吃什麼東西、愛看什麼小說、喜歡哪個明星。

  然而我最想問他的是,背上沒有線到底是什麼感覺?喜歡上某人時會不會反而覺得空虛?會不會跟我一樣常常怕自己哪天忽然不想繼續活下去?

  這些話問出來只會被當成瘋子吧。我坐在他旁邊,想著要怎麼跟他繼續話題,心就跳得比下午還要快。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對了,你的陰陽眼……」說到一半,黃士弘抿了抿嘴,改口道:「我一看到你就知道阿徹在胡扯,我覺得你沒有陰陽眼。你是怎麼做到的?」

  「阿徹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只說你有陰陽眼,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曾經用這能力救過想自殺的人,包括他--謝謝你救他,雖然他很煩,但他是我兄弟。」

  「不謝,他也是我兄弟。」

  想起阿徹那兩條連不到兄弟身上的線,我覺得很好笑,但笑著笑著又有點悲哀。

  還是問一下好了,問黃士弘,沒有線的人生要怎麼過下去,跟誰都連不起來的寂寞要怎麼處理,自我懷疑時應該怎麼辦。畢竟他看起來過得很好。

  「黃大哥,我想問你……」

  「亦賢,你很勇敢。」

  黃士弘又說了一次我勇敢。他說他以為我在病房裡看到那女人死亡時會嚇得逃走,但我沒有逃走,還準確指出她家在哪裡。他說當他抱著屍體和我一起狂奔時,原本對找到小孩不抱希望的他,瞬間也充滿了希望。

  最棒的是小孩真的沒事,我們找到了她。說著說著,沉思者的下巴離開了他的手,那張令女孩暴動嬌喊的臉轉過來,朝著我微笑。

  我傻愣愣的看著他,看著他什麼都沒有的背上慢慢伸出一條淡淡的、玫瑰色的線,看著那條線往我這裡伸過來,又看著另一條緋紅色的線從我頭頂上繞出來,跟那條玫瑰色的線接在一起。

  我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切。

  黃士弘有線了,我也有線了,我居然長出線來了。紅色系的線是愛情線,是雙方都有意識才能成型的線,我們的兩條線正穩穩的接在一起。

  我激動到差點昏厥,整個人從沙發上跳起來攀在黃士弘肩膀上,探頭去看他背後新長出來的線,然後又拚命轉頭,想看從我背上繞出來的那條線。

  他被我的舉動弄得摸不著頭腦,一臉困擾的扶著我,怕我跌倒。見他這副樣子我忍不住又哭了,但這次我直接靠在他胸前哭,用他的衣服擦眼淚。

  他果然沒有把我推開。而且他還抱住我,很溫柔的摸我的背。

  原來這就是連線的感覺。

  超讚的啦。



◇      ◇      ◇



  「賢賢,我大哥說要謝謝你幫他找到小孩,拿錢給我,叫我請你吃大餐……」

  「他怎麼不自己請我?」

  「對啊我叫他自己請,結果他拚命搖頭,臉紅得跟什麼一樣……你們上次是發生什麼事?」

  「沒……沒有啊……」

  只是親一下而已,我真的沒想到他會害羞成這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