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排球] 月が綺麗ですね(黑月)




  老舊但仍發出刺眼光芒的水銀燈、廣大空間特有的冰涼感、鞋底橡膠與地板的磨擦聲、一年到頭不曾撤下的歪斜球網。

  再怎麼珍惜品味,該過去的還是會一點一滴過去,過去了的便不會再回來。

  那種一心向前的熱血和努力是此生絕無僅有的。




  「您好,我是今天來報到的新進員工,這是我的資料。」

  「好的,請稍等,我核對一下名單。月島……呃……」

  出了社會也不容易被唸對名字呢。看著略顯困擾的人事專員,月島螢腦中才剛浮現這個念頭,耳裡就聽見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是螢喔,月島螢。」

  這個突然冒出來插嘴的傢伙不但說出了正確的讀音,還帶來一股淡淡的撒隆巴斯的味道。

  「走吧菜鳥,我帶你去新人訓練室,你們要接受長達五天的新人洗腦課程,上完課還活著的話就能開始上班了。」

  對方朝他瞇眼一笑,伸手朝走廊另一頭指了指,示意他跟上。

  月島不發一語,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欸,阿月,你該不會是認不得我了吧?」
  
  「怎麼會認不得。請別叫我阿月。」

  總像在打什麼壞主意的笑容跟記憶中一模一樣。講話時帶著挑釁感的語調也沒變。更別說那招牌雞冠頭……

  「那你好歹也露出點驚喜或驚訝的表情嘛。我可是很高興看到你。唉唷?你改戴無框眼鏡啦?這種的很容易壞吧?」

  月島轉頭望向對方。

  「黑尾學長,你是不是胖了?」




  冬天本來就會長一點肉,只有一點點而已,夏天就會瘦回來了畜生。

  我們部門都是嚴厲的大姊,我壓力很大。兩個月前知道有個K大畢業的新人叫月島螢,我就猜會不會是你,看到真的是你我超高興的啊。可惜你不在我們部門。

  出社會真的很艱辛呢。現在我們在這裡工作,可真是道地的City Boy了(月島:早就不是Boy了吧),這裡沒有社區排球隊可以參加,剛開始工作時我每天都看著以前比賽的錄影帶度過夜晚,有時還因為太寂寞而哭泣。

  我是聽說這裡有排球隊才決定進這家公司的,沒想到只有女排……也沒辦法我們公司女生比較活躍。其實女子排球隊還不錯,雖然因為扣球力道較弱而比較少有痛快的重砲殺球,但靈敏的接球戰還是挺有意思的。




  大學畢業後進了東京銀座的S公司,月島從沒想過會在這裡遇到音駒的主將黑尾--不,已經不是音駒的黑尾了,當年飽受尊敬的那個三年級學長現在跟自己一樣,都是S公司的員工。

  黑尾和月島分屬營銷部和公關部,兩個部門共用同一層樓。得此地利之便,月島進公司這一個半月裡,幾乎每天中午休息時間,黑尾都會來找他一起吃飯。

  最近幾天甚至變本加厲,連下午茶的十五分鐘,黑尾都會拿著兩罐咖啡來等門,把月島拎到樓頂聊天。

  不管是埋怨還是敘舊,黑尾的笑容和語氣一如高中時輕鬆自在。

  外表看起來明明很罩得住。月島總是想著這傢伙應該不會覺得寂寞才對,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每天來糾纏呢?

  「週末要不要一起參加女排隊的練習?雖然人數不多,三對三輪著打倒是沒問題。不過男生跟女生的身高力量畢竟有差距,所以也有特殊規定,比如說攔網時不許跳起來--」

  「週末是難得的休息時間,恕我無法奉陪。」

  不能跳的話還攔什麼網啊。

  「排球不是只有攔網,接球舉球扣球也很有趣不是嗎?」黑尾好像有讀心術似的。「啊可是還有另一條規定,我扣球時不能屈膝跳--」

  說到這裡,黑尾帶著一臉「糟了說溜嘴」的表情捂住自己嘴巴。

  「不能屈膝要怎麼跳?」又不是僵屍。月島皺起眉,忍不住搭腔。

  黑尾瞇著眼睛笑道:「對啊,超過份的吧?攔網不能跳,扣球也不能跳,只能追著球扭來扭去,超像晴空塔水族館那種隨波跳舞的小海鰻……有圓環和斑點兩種花色,叫什麼來著……」

  「哈氏異康吉鰻。」月島看著他。「那些不能跳的規定都是你主動提出來的吧。」

  運動員才沒那麼小家子氣。更何況S社的女性職員長年以不輸男性的氣勢在業界出名。

  「被發現啦?」黑尾沒多作解釋,繼續剛才的邀約:「那,要不要一起去?」

  「沒興趣,黑尾學長你自己去就好了。」

  「你比高中時還冷淡耶……不過這次沒辦法用小個子來刺激你了。」

  嘴裡說得遺憾,黑尾卻笑得連牙齒都露出來了。

  月島瞪他一眼,抓了抓被風吹亂的頭髮。

  「我要下樓了。」

  「啊哈!還有用還有用,真沒想到!」
  
  黑尾的笑聲從身後傳來,月島還是沉不住氣,回頭說道:

  「我啊,其實也很想念那段努力打排球的時光。」

  「……不過?」黑尾知道他下面還有話。

  「不過一看到你,那種想念的感覺就會煙消雲散,你就算每天都跟我說好想打排球好想打排球也沒用,我連你怎麼教我攔網都快想不起來了。」

  「為什麼?」

  黑尾全身一震,臉色凝重地倒退半步,彷彿受到了強烈的打擊。但月島覺得他戲劇化的表現八成是裝出來的。

  「……」月島悶不吭聲地盯著他,愈想愈火大。

  「為什麼啊?話別說一半嘛。」

  黑尾雙手抱胸催促著,剛才那副大受打擊的樣子很快就收起來了。

  果然是裝的。

  「因為你這身西裝……」

  「西裝?」黑尾一愣。這次是真的愣住。「西裝怎麼了?」




  像笨蛋一樣不分寒暑也沒有假日的拚命練習、為了一個扣球一次攔網一回救援而激動得握緊雙拳汗毛直豎,那種傻勁就算到了現在也還是難以忘懷。

  置身其中時並沒有特別的感覺,事後才知道那是一種早就刻進骨裡、想忘也忘不掉、心酸而又強烈的幸福。

  月島早就有覺悟自己會懷抱著那份心酸直到老死。哪知這傢伙頂著同一顆雞冠頭冒出來,每天都拖著自己囉哩八嗦地說些無聊的閒話。

  撇去那個雞冠頭不說,黑尾西裝筆挺微帶笑意的形象完全就是個游刃有餘的社會人。

  多管閒事的態度和略帶無賴的笑容明明都沒變,挺拔的身高和多骨而修長的手指也沒變,對排球的熱情說不定也沒變。

  月島不止一次把眼前的社會人黑尾和當年的高三生黑尾重疊,然後立刻又被他對方身上的西裝拉回現實。

  不是音駒的紅色運動服,也不是自主練習時那件浸著汗水的皺巴巴T恤。

  黑尾那身社會人裝甲每天都穿得無懈可擊。

  對,這傢伙已經不是那個站在森然高中第三體育門口笑著朝他校學弟招手的黑尾鐵朗了。

  月島咬牙。他知道過去的不會再回來。他知道那樣的熱情一生難有第二次。

  而黑尾竟敢頂著那張跟以前一樣的臉一樣的笑容(還有一樣的髮型)在他面前如此招搖。

  每天中午都被迫要看到黑尾,就好像每天都要重新被提醒一次:「嘿唷前面那個!烏野的!戴眼鏡的!你那明知道努力不見得會有用卻仍然拼命努力的愚蠢青春真的過去了喔!對排球的熱情、對強者的憧憬、那種無論如何好想贏的自尊心,不管哪個都不會再回來了喔!不管再怎麼想念再怎麼回味也都不可能了唷!」

  真是煩透了。




  「說啊,我的西裝到底怎麼了?」

  眼前黑尾還在執拗地追問,一邊低頭檢查自己的穿著。

  他低頭時,雞冠頭的黑色尖端炫耀般地搖曳著,掠過月島視野。

  看他這副樣子,月島頓覺胸中一股鳥氣難洩,著魔似地覆誦:「你的西裝……」

  「唔?」黑尾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月島音量突然放大:「太緊了!雞冠頭也太翹了!根本超不搭!蠢斃了!」

  「什什什麼?哪有緊,這是訂做的很合身!頭髮要怎麼翹我又不能控制……喂!月島!你生什麼氣?」

  「我沒有生氣!」

  月島丟出跟事實相反的這句話,一邊踏著頓地有聲的步伐迅速離開,把摸不著頭腦的黑尾一個人丟在頂樓。




  那之後連續三天,黑尾都沒來站崗。

  「月島,營銷部的黑尾這兩天沒來找你耶。」

  「唔。」

  「他們那邊一直很忙吧?」

  「大概……」

  面對同事的探問,月島含糊以對。

  他其實也有點訥悶。

  依他的了解,黑尾不可能因為對方被激怒就停止攻勢--話說回來他也不知道黑尾每天來找自己到底算什麼攻勢、有什麼目標。

  應該不只是想邀他一起加入女排隊的練習那麼簡單吧。

  午休剛過,辦公室裡還瀰漫著淡淡的午餐香味。

  揮之不去的煩躁感讓月島皺起了眉,他霍然站起身,決定去洗把臉。

  走出辦公室,月島不動聲色地左右察看了一下,確定走廊上除了自己沒有旁人後,他快步走向公關部旁邊的洗手間。

  日本的職場傳統對女性一向貶抑,即使進入高呼平權的新世紀,女性職場地位的改善仍舊非常緩慢。

  與一般的職場文化相比,S社從創社以來一直是體貼女性的企業翹楚。雖然近年因為收益考量取消了針對職業婦女的部分禮遇而遭受廣大輿論攻擊,但公司內部文化成型既非一夕之功,自然也不會一夕崩解。

  總而言之,不管外面怎麼樣,在S社裡,還是女人最大。

  剛進辦公室熟悉環境時,部門裡的大前輩就告訴月島,這層樓的洗手間是營銷部和公關部的女性專用的,男生想使用洗手間,得到其他樓層或是以露台相連的隔壁大樓。就連主管也不能例外。

  月島很快就發現這是一種霸凌。

  新人訓練的課程中,忘了哪個高階主管曾向他們介紹公司的特別設施。「我們是女性友善……不,性別平等的職場。」那位氣質斯文的大叔強調著。「社內有健身房、吸煙室,也有托兒所、哺乳室。所有的廁所都是性別友善廁所。」

  大學時曾聽教授說過,爭平權就像拔河,你一鬆手就會被拉過去,有時是不能客氣的,特別是資源有限的時候。因此月島能理解為什麼社裡有些大姊在面對男性時氣焰會特別高張。

  不過他也沒打算被拉過去。

  於是月島沒事就會身體力行挑戰一下「女人最大」的企業文化。

  「這裡面明明就有小便斗,從門口就能看見了,還真敢睜眼說瞎話說什麼女性專用……」

  月島取下眼鏡放進胸前口袋,打開水龍頭,掬起水往臉上潑。

  公關部的黑尾這兩天沒來找你耶。

  不是兩天,是三天,今天進入第四天了。

  同事隨口丟來的一句話讓月島又想起黑尾。這三天每到休息時間,月島的目光就會不受控制地朝門口望去。

  想到這裡,月島嘖了一聲。難道自己是被制約的狗嗎?

  他甩甩頭,拿出眼鏡戴上,正打算離開洗手間時,聽見外面傳來連串腳步聲。

  高跟鞋踏地的扣扣聲此起彼落,還伴隨著閒聊的聲音,聽來至少有兩三人。

  「成瀨前輩,妳今天用的是什麼香水?味道好好。」

  「不是香水哦,是凝香體,等一下拿給妳擦一點。」

  「哇,謝謝!」

  糟了,是成瀨前輩。

  她就是那個告訴新人「這是女性專用洗手間」的資深大前輩。

  雖然意志堅決,月島的反抗行動目前仍只是私下運作;畢竟才剛進公司,他並沒打算以一介菜鳥的身分暴露立場掀起抗爭。

  聽腳步聲愈來愈近,月島當機立斷,迅速而輕巧地躲進最內側的用具收納間。

  嗨。

  拉開收納間的門,擠在層架和牆壁中間的黑尾先是雙眼圓睜,接著舉起右手,用嘴形朝月島打了個無聲的招呼。

 

  收納間跟廁所的隔間並排,除了門上掛有寫著「收納間」的牌子,外觀看起來沒什麼差異。但因為位於最角落,又堆置著掃具、清潔用品和備品等等,門裡的空間比一般的廁所隔間狹窄得多。

  兩個身高遠遠超過一米八的成年男子此時正艱困地擠在裡面憋笑。

  原來黑尾早就一個人默默地與體制對抗啊。真是辛苦了啊。

  想像著幾分鐘前的黑尾被自己的腳步聲嚇到躲進來,月島笑到掩面扶額;黑尾則一副找到同伴的樣子,緊抓著月島的肩膀,也笑得瞇起了眼睛。

  門外的女性軍團們似乎是來補妝和聊天的。

  「就是這個。擦在耳後或手腕。」成瀨前輩的聲音。

  「真的好香哦……」

  「我也想要試試看!」

  門裡的黑尾和月島花了一點時間才止住笑意,兩人互看了一眼,彼此都憋得有點喘。黑尾不知怎地伸手朝月島比了個YA,笑得亮亮的白牙看起來有點蠢。

  只好等外面沒人再出去了。

  意識到門外的說話聲,月島挪了挪腳步,盡量讓自己全身都躲在陰影裡,遠離從下方門縫間透進來的光照範圍。

  黑尾注意到他的動作,伸手撈了他一把,幫助他站穩。

  然後那隻手就留在原地了。

  被黑尾摟著腰,月島覺得有點彆扭。抬頭送去抗議的視線,卻只得到他伸指放在嘴唇前面的一個噓。

  不要發出聲音,危機尚未解除。

  黑尾的表情像是這麼說的。但他微微瞇起的眼睛分明帶著好玩的神色。

  與此同時,門外已經換了個話題。

  「新來的那個月島很帥不是嗎?」

  「咦?會嗎?」

  「個子長得那麼高,看起來卻很斯文,態度也很沉穩。」

  「由美子妳只是喜歡眼鏡男吧。我倒覺得他太瘦了。」

  「那樣算瘦嗎?」

  「他體重不到七十公斤耶,絕對是太瘦了。」

  「對呀,隔壁部門的黑尾跟他差不多高吧?人家就比較有份量。」

  「這樣嗎……可是黑尾看起來有點恐怖……」

  「那是氣勢啦氣勢。由美子長大就會了解的。」

  「沒錯沒錯,男人還是要靠氣勢。我敢說月島襯衫底下一定很可憐。」

  「他現在正在打噴嚏吧。」

  「哈哈哈哈說不定喔……」

  不,我才沒有打噴嚏。月島眉間出現了皺紋。

  莫名其妙得到「襯衫底下很可憐」的評論,被拿來比較的對象還擠在身邊笑嘻嘻地看著自己,這點讓月島冒出了更多青筋。

  笑屁。

  兩人在狹窄的空間裡互望,月島朝黑尾齜牙咧嘴,只能把想講的話寫在臉上。

  黑尾原本環在月島後腰的手開始有了動作。他把月島的襯衫下襬抽出來向上捲,另一隻手同時摸了過來。

  修長的手指搔抓似地摸著月島藏在襯衫下的腹肌。

  黑尾駝著背低著頭,一邊上下其手一邊細細打量,接著抬起眼皮睨了月島一眼。

  一點都不可憐嘛。給她們看看?

  才不要。

  「嗯,我也不要。」

  這句話不是用表情講的。

  黑尾笑著把臉湊了過來。他嘴裡吐出的熱氣吹在月島耳朵後方的皮膚上,非常癢。

  額角青筋一條條爆裂,月島伸手去折黑尾的手指。

  黑尾甩著手直起身,臉上還帶著笑,但望向月島的目光中已經沒有笑意了。

  雖然黑尾收回了手,但兩人身體仍貼在一起。

  因為身高差不多,貼在一起的哪個部分是哪個部位很容易推測,因此誰的哪裡起了什麼反應,彼此都能立刻察覺到。

  既然黑尾沒有要避開的意思,那麼月島也沒有。

  「有人想吃格利果新推出的奇蒂貓迷你派嗎?」

  「那是什麼啊,我想吃。」

  「有點像法蘭酥,有巧克力和草莓口味……」

  門外的女性軍團似乎離開了。豎起耳朵確認腳步聲完全遠離後,黑尾伸長手臂越過月島,把收納間的門打開。

  「危機解除!單兵月島螢請往公關部方向撤退,下班後權六居酒屋集合,OVER。」

  黑尾邊說邊往門口開溜,少見地顯露出匆忙的神色。

  看著他的背影,月島知道自己剛才反抗得太晚了。

  他猜想黑尾一定摸到了自己由胸到腹起的那一片雞皮疙瘩。

  就像自己也感覺到貼上來的黑尾下腹那處明顯的緊繃一樣。

  勃起個什麼勁啊。


   *     *     *     *     *


  昏暗的房間裡有撒隆巴斯的味道,隔著一道門傳來的水聲不知怎地讓人心情安穩。也有可能是因為喝醉了四肢無力所以只好覺得安穩。

  月島躺在地墊上,四周的景物一片模糊。不過光憑輪廓也能辨認出這是個陌生的房間。

  水聲停歇後,應該是浴室的門被人打了開來,隨著蒸騰熱氣散逸而出的香味,蓋過了房裡原有的撒隆巴斯味。

  月島瞇起眼睛拚命想看清楚,卻只能得到一幅由色塊組成的黑尾出浴圖(抽象派)。

  黑尾蹲到他身邊。

  「月島,這裡是哪裡?」

  「……應該是你家吧。」這問題怎麼會由你來問啊?

  「我是誰?」

  「黑尾學長。」

  「很好,不算醉得太厲害。」

  黑尾伸指在月島額頭彈了一下,接著轉身從茶几上拿了個東西過來,展示給月島看。不過月島也看不見。

  「你的眼鏡好像變形了。怎麼辦?」

  「拿去眼鏡行調整就好,終身保固。」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看不清楚吧?這幾天怎麼辦。」
  
  「背包裡有備用眼鏡……謝謝。」

  才剛說完背包二字,黑尾就伸手拿了月島的背包過來,找出備用眼鏡遞給他。

  月島戴上眼鏡後看清了黑尾的臉。他肩上掛著毛巾,頭髮還在滴水,盤腿坐在月島旁邊俯視他。

  「備用眼鏡跟高中時一樣是粗框的呢,好懷念。」

  「嗯……雞冠頭不見了……」

  「那個白天限定,睡醒就會翹了。」

  「哈哈哈哈哈。考慮過戴帽子睡嗎。」

  「你以為我沒試過嗎?睡醒連帽子都不見了。」

  微醉的感覺跟激烈運動後的疲勞有點像,是一種微帶甜美的無力感,輕飄飄的很舒服,理性和智慧的運作效率大減,區分真心話和場面話的控制力也因此鬆弛到近乎失效。

  月島現在進入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超坦率狀態。

  黑尾拉起頸間的毛巾擦乾頭髮,髮梢甩出的水珠滴了幾滴到月島臉上。他不覺得討厭,卻因此意識到自己正躺著跟前輩說話。

  「我躺著跟你說話好像很沒禮貌。」

  「別介意,經歷過『把喝醉的月島螢從居酒屋安全帶回來』這番大冒險後,我認為你現在超有禮貌的。」

  「啊哈哈哈有那麼嚴重嗎,我做了什麼。」

  「除了個子太高很難搬動之外,沒有具體做過什麼壞事啦。別介意。」

  黑尾說了兩次「別介意」,那就是很介意。

  「那我說了什麼。」

  黑尾拉下毛巾。擦到半乾的頭髮已略具雞冠頭的雛型了,月島盯著他看,自顧自笑了起來。見他這副樣子,黑尾嘆了口氣。

  「你先是罵我一個老人幹嘛參加新人聯誼會,我跟你解釋我是主辦而且必須去付錢也沒用,你還取笑我說你們那桌的女生有一半想過來跟我講話所以我今天累積了許多仇恨值以後絕對沒人找我喝酒;快散會時我發現你喝醉了,就先把你從店裡帶出來,結果你莫名其妙指著我的頭髮狂笑了大約三十秒,接著就像沒電一樣往前栽倒。」

  「然後呢?」

  「我及時接住你了,但沒抓好安全距離,你的眼鏡就是在那時撞歪的。」

  「然後呢?」

  「你整個人像屍體一樣掛在我肩膀上,說著『鼻子好痛』就把眼鏡摘下來向旁邊丟。幸好我的救球技巧還沒生疏……」

  月島聽到這裡發出了「咯咯咯咯」的怪笑聲,黑尾指著他,無奈地說道:「對,你那時就是這樣笑的。」

  「我們怎麼移動到這裡的?」

  「坐電車。」黑尾邊說邊轉脖子。「幸好你一進車站就變得滿乖的,不然我真的考慮把你弄昏再帶上車。不管我怎麼問你要在哪一站下,你都只是喃喃說著『月亮真漂亮啊』,我只好把你帶回來了。」

  「原來如此。初次來訪不勝惶恐,打擾之處尚祈見諒。」月島揉了揉鼻子。「我還說了什麼嗎?」

  黑尾想了一下,忽然眉開眼笑。

  「你說『我從以前就覺得黑尾學長又帥又可靠』,還說『我一直很崇拜你,到東京能跟你在同一間公司真是超級幸運』……」

  月島嗤之以鼻。「不可能,我絕對不可能說出那種話。」

  「喂。明明是個醉漢哪來這種自信,真是有夠討厭啊你。」

  「我偶爾也會說點好話的。」

  「說來聽聽。」

  「之前說你變胖是騙你的,西裝也不會太緊。」

  「我知道啦我知道。」

  看著黑尾臉上的苦笑,月島也笑了。他伸手去摸黑尾的眼角。

  「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老是掛著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了。因為你是下垂眼。只要不是瞪人或奸笑,你的眼睛就下垂得好明顯。」

  「幹嘛人身攻擊啊你。」

  「我又沒說我討厭下垂眼。」

  黑尾聞言,又露出了平常那種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才是人吶,月島。」
 
  「……嗯?」

  漸漸散逸的意志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小船。月島拚命想抓住小船的套索,避免它漂著漂著離了岸。

  黑尾低沉的聲音像拍岸的波浪般一聲聲傳進耳裡。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是猴子做的事;說出跟心聲相反的話,做出跟心情相反的表情,這才是人。」

  他試圖理解那段話的含意,腦中浮現了許多張年輕而懷念的臉。

  「照這麼說來,我認識的那些打排球的傢伙全都是猴子嗎?這是誰說的話?我沒聽過。」

  黑尾笑出聲音來。「忘了,好像是電影導演。」

  「電影導演……」

  「說起電影導演的名言,另一句應該更有名。」

  「是什麼。」

  「男女之間啊,一對一共度晚餐三次之後,若還什麼事都沒發生的話,就放棄吧。」

  「這個我聽過,好像滿中肯的……」

  聽他這麼說,黑尾一臉痛心疾首。

  「太殘忍了。我跟你一對一共度午餐是三次的十倍以上耶。」

  看著黑尾圓圓的下眼瞼,月島清楚聽見自己心臟「怦咚」了一聲。

  他想起在森然第三體育館裡木兔說過的話,想起那個會讓血都熱起來、讓身體都發抖的決定性的瞬間。

  迷上了什麼的瞬間。

  月島眨眨眼睛。

  「那,要來點『什麼事』嗎?」




  擅長挑釁的人通常受不得挑釁,反過來也一樣。丟開披在肩上的毛巾,黑尾什麼話也沒說就欺身吻了上來。

  剛洗過澡的黑尾身上很暖也很香。輕輕探過來的舌頭是薄荷味的。

  他連牙都刷了呢。我嘴裡都是酒味沒關係嗎。月島茫然地想。

  「沒關係,別擔心。」又來了,黑尾的讀心術。

  黑尾的吻很有技巧,會在彷彿要探得更深時突然變淺,而月島就會傻傻地門戶大開主動湊上前,活像被勾引得非常飢渴似的。

  假動作無論何時都好討厭啊。

  月島雙臂環上黑尾頸子,十指插入對方微溼的黑髮中。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因為喝醉而變得比較遲鈍,沒想到只是被壓著吻了一陣,該熱的該硬的該興奮的地方一下子就熱起來硬起來興奮起來了。

  一邊吻向月島耳後和頸項一邊解開他的襯衫鈕扣和皮帶,黑尾的動作靈巧得像貓,三兩下就把月島脫光了;月島慢了好幾拍才開始禮尚往來,不免有點手忙腳亂。

  等等……黑尾穿的這件暗紅色短褲有點眼熟啊。月島雙手拇指扣在那快要失去彈性的鬆緊帶褲頭上,不可置信地問道:

  「這不會是音駒的……」

  「嗯,洗舊了鬆鬆軟軟的穿起來很舒服。」

  月島很想笑,但隔著那件充滿青春回憶的柔軟運動褲摸著黑尾的腰腹和大腿,從掌心傳回來的觸感竟也像是帶上了許多青春回憶似的。

  他摸了幾下就覺得胸口泛起微微的麻痺感,本來以為是空虛或疼痛,後來才發現那可能是憐惜或恐懼或快感之類更加複雜的東西。

  他不由自主感到急躁,用力把那件軟趴趴的運動褲從黑尾腰上拉下;黑尾則是閃電般出手奪走他的眼鏡。

  「幹嘛?」

  「我笑不出來了,也不想聽見你說我下垂眼。」

  重新湊上來接吻的黑尾喘著氣,顯然也急躁了起來。

  「你靠這麼近我就看得見了,又不是全盲……唔。」

  「接吻時要閉眼睛……是常識吧。」黑尾恨恨地咬了下月島的嘴唇。

  我們這樣算是在接吻嗎?下巴鼻頭嘴唇舌尖都被偷咬了好幾口。趁著黑尾轉身找東西的空檔,月島伸出舌頭舔著對方殘留在自己唇上的薄荷味,接著聽見黑尾「嘖」了一聲。

  月島好奇地投去視線,可惜這距離只能看見印象派的黑尾。

  於是他伸手把他拉近,瞇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不知這動作還是這眼神激發了黑尾的什麼東西,他動作突然變得粗魯,用蠻力扣住了月島雙手,把它們舉高壓制在地墊上,全身重量同時不知節制地壓了上來。

  但裸體相貼的觸感非常好。

  月島又發出了咯咯咯咯的笑聲。

  「黑尾學長你在攔網嗎……呃……會痛。」

  黑尾鬆開他雙手,低頭啃咬他的乳頭。陌生而強烈的刺激直衝腦門,月島一陣激靈,反射性地抱住黑尾肩膀。

  接下來不管黑尾對他做了什麼,他都只是被動地做出反應,最多只肯做到把雙手環在黑尾身上,間接控制他親吻和愛撫的力道。

  月島的身體很熱,沾上了汗水的皮膚很敏感,發出的聲音很少,但他確實在黑尾的每個動作下變得興奮而且柔軟。

  黑尾打開了剛才從茶几上摸來的凡士林。

  「你這小子還真會偷懶,打算光看不動手嗎?」

  「我是喝醉的人,沒有行為能力……!」

  月島回嘴的聲音被黑尾插入手指的動作逼成了細碎的悶哼。

  發球、接球、扣球和攔網,反覆受傷和痊癒,鍛鍊的成果會刻在身體上,他們這些球員的手都比相同身高的一般人的手還要更大、更粗糙。

  但黑尾的手不太一樣,月島從以前就覺得他的手骨很軟,手指很長。

  古豪音駒在球場上的風格像隻狩獵技巧純熟的成貓。不以力量取勝,而是柔韌地接起每一顆球。這樣的球隊主將擁有這樣的一雙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感覺到身體內側正被一吋吋入侵、撐開、摩擦和探索,月島昏昏沉沉地想著該不會被摸到其他內臟之類什麼恐怖的地方吧,黑尾的手指那麼長……

  房裡一直沒開大燈,眼鏡也不在臉上。月島瞇起眼睛尋找黑尾的臉,眼睛一瞇才發現兩邊眼角都有溫暖的液體匯積在那邊。

  察覺到那可能是眼淚的同時,恐慌的感覺突然一擁而上。黑尾也在此時抽出了手指,跪到月島兩腿中間。

  阿月。

  灼熱的汗水滴落在月島胸口,黑尾好像叫了他一聲,也好像誰都沒有出聲。

  「眼鏡還我。」月島伸長手臂在四周亂摸,當然什麼也沒找到。

  「為什麼?」

  「你現在一定是下垂眼。」

  黑尾伏低身體,在月島耳邊回了句「才沒有」。月島反射性地抱緊他脖子。

  幾乎是同一瞬間,月島的膝蓋被頂開,頸側被咬住;黑尾的性器擠開黏膜插了進來。

  黑尾動作雖慢,態度卻非常蠻橫,一口氣長驅直入,完全沒打算手下留情。那與手指完全相異的熱度和質量讓月島連頭皮都發麻,胯下被緊貼的壓迫感讓他知道黑尾的陰莖已經全部插進自己身體裡了。

  好大又好硬……好像真的會被頂到什麼糟糕的地方。剛剛怎麼會忘了先用手測量一下……被咬住的頸側有點痛,被撐開的入口也有點痛,一波波直擊腦門的快感讓月島差點忘了要呼吸。

  怎麼這麼燙啊你。黑尾埋怨似地嘆著氣,忽然向外抽離開。

  感覺到對方的陰莖摩擦著內壁完全退了出去,月島倒吸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弄清楚狀況,就又被重重插入。

  這是在搞什麼……月島緊抓著黑尾肩膀,重新被填滿的部位才剛要再次習慣他的形狀,他卻又開始向後退了。

  如此這般的惡劣動作重覆到第七次時月島即使咬緊牙關也無法阻止呻吟聲溢出,他用力扯住黑尾頭髮,罵了句「你有完沒完」。

  黑尾痛得嘶了一聲,傾身摟住月島的頭,笑著問他:「不喜歡這樣嗎?」

  「討厭。」

  「我滿喜歡的。」

  「討厭死了。」

  「我超超超超超喜歡。」
 
  「我超超超超超討厭……」

  明明是成年人了,卻一來一往地進行這種幼兒般的對話。明明嘴裡說著超級討厭,卻還是緊緊抱住黑尾,好讓他藉著這個動作更深地探進自己體內。

  月島不知道究竟是哪一邊比較丟臉,但不管是哪一邊他都管不住自己。

  絕對是因為喝醉了。

  黑尾還真的沒再繼續惡作劇,他雙手從月島腋下穿過,密密實實地抱著他,深深淺淺地抽動起來。

  喜歡,好喜歡。每進出一次就落下一個吻,全都吻在月島耳後那塊最怕癢的地方。

  被這樣吻著抱著頂弄著,不止身後的入口,連手指眼角趾尖心口都像水彩暈染那般泛麻泛痠泛軟,但月島嘴裡卻還是接著黑尾的低語一口回一個討厭,不肯有半點讓步。

  回了不知幾十次討厭,黑尾在一個重重的撞擊後又舔進他耳裡不屈不撓地說了聲喜歡。月島這才突然意識到黑尾是在對自己說喜歡,不是說別的。

  「喜歡……」黑尾還在講。

  「……」

  「嗯……好喜歡……」

  「……」

  兩人相貼的肌膚間流淌著彼此的汗水。黑尾的喉間也開始漏出幾聲克制不住的呻吟。

  感覺到懷裡的軀體隨著加速抽插的動作愈來愈緊繃,月島想著黑尾應該快要射精了,忽然就伸手到自己臉頰側邊,去摸黑尾的頭臉。

  先是摸到有點扎手的頭髮,沿著髮際線摸向耳緣,繞過耳殼再順著顴骨向上找。

  找到了。月島的手指在黑尾圓圓的下眼瞼處滑動著,從指尖感覺到對方被他摸得閉起了眼睛。

  「下垂眼……」

  黑尾喘得厲害,卻還是被他這反應弄得笑出了聲音。而接在笑聲之後的是吞嚥般的哼嗚聲。

  他在射精前一刻把陰莖抽了出來,下一秒就整個人垮在月島身上。月島感覺到腿間一溼,忍不住有點疑惑,卻聽見黑尾用沙啞的聲音囉嗦道:

  「沒戴套……第一次就射在裡面不太好,唉,誰叫我對人一向很親切……」

  月島環抱著他汗溼的身體,覺得他這個樣子很有趣;雖然兩人身上腿上又是汗水又是體液,但他覺得這樣貼著擁抱也滿好的。

  兩人紊亂的呼吸聲漸漸規律地重疊起來,原本昏暗的房裡似乎比先前亮了一點。

  黑尾的身體涼得很快,反而是被壓著的月島先打了個噴嚏。

  聽見月島的噴嚏聲,黑尾頗不情願地離開他身體,從床上拉了條薄被蓋在他身上,再走進浴室裡揉了條毛巾過來。

  當黑尾掀開薄被一角,把毛巾擦上他腹部時,月島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早就射精了。

  「阿月,那個……」

  黑尾的語氣破天荒地有些忐忑,月島唔了一聲表示有在聽。

  「舒服嗎?好像都是我比較激動。」

  「喝醉了會變得遲鈍。」

  月島老實地回答。他連自己什麼時候射的都不知道。

  「……」

  「我又沒說不舒服。」

  「那就是舒服囉。」

  「……」

  「那就好,我本來還擔心……因為你這邊射過之後超軟的……」

  黑尾拎起那個超軟的地方,用毛巾小心擦拭,語氣還是帶著點憂慮。

  月島不悅地地哼了一聲。「你的就沒變軟嗎?」

  「沒你的那麼軟。」

  毛巾清理完腹部後來到大腿。月島支起上身在周圍又摸找了一陣,找到眼鏡戴上,低頭就看見全裸的黑尾跪在自己敞開的腿間埋首清潔的模樣。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能看到的最笨拙的黑尾了。

  月島心裡有點癢癢的。沒想做什麼,也沒力氣再做什麼,就是覺得……癢癢的。他伸手去撥了撥黑尾頭頂的頭髮。

  黑尾抬頭,看見月島一手向後撐著地板,另一手朝自己招了招。

  「我不信,我要摸摸看。」

  「摸什……」明白月島要摸什麼的瞬間,黑尾露出了尷尬的神色。「不好吧,現在才要摸?」

  月島點頭,再次朝黑尾招招手,往自己身旁的地墊拍了兩下。「快過來。」

  黑尾唉聲嘆氣地躺到月島身邊,才剛拉好薄被遮住自己身體,月島的手就伸了過來。

  「嗚,你你你你你輕點……」

  「……」

  雖然不爽,但黑尾的陰莖真的不算太軟。月島握著那個還微帶溼黏的器官,朦朧間再度訝異自己居然一點也不覺得討厭。

  他略略放鬆手掌,感覺掌中的陰莖跳了一下;再度收攏手指捏握,它又會再跳一下。

  射精後還敏感著的部位被這樣玩弄,黑尾苦著臉哼哼唧唧,頻頻問著「可以了嗎摸夠了沒」。

  「還沒……」月島的眼皮都閉一半了,手卻還在薄被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揉捏捏、搓搓弄弄。

  「阿月你是在整我嗎?」黑尾根本欲哭無淚。

  「別那麼小氣,我剛剛都沒有摸到,讓我摸……」

  月島顯然半夢半醒的聲音竟帶著一點撒嬌的味道。黑尾至此確定月島真的是醉得厲害,不得不徹底投降了。

  「好吧好吧你愛怎麼摸就怎麼摸吧……嗚,啊不,還是……輕一點好了……呃。」

  「……」

  「阿月,你喝醉了真可怕啊……」

  月島並沒有折磨黑尾太久。過了幾分鐘,月島動作停了下來,雙眼輕輕閉上,呼吸平順,像幼兒握著玩具似地握著黑尾被摸到重新勃起的那裡──睡著了。

  見他閉眼,黑尾再次為他取下眼鏡,收好放在一旁。

  然後,呃……他吞了吞口水,伸手試圖去扳月島的手指。

  哪知才剛碰到月島指節上的汗毛,他的手忽然又緊了一緊,勒得黑尾瞬間停止呼吸,連忙收回雙手。

  「黑尾學長……」

  「嗯?我以為你睡著了。」

  月島眼睛沒有睜開,說話也帶著濃濃的鼻音,的確像是睡著了。但他嘴裡還是硬撐似地問道:「今天……月亮漂亮嗎?」

  窗外是相鄰的樓房,看不見月亮。但黑尾還是抬眼望向窗外,答道:

  「很漂亮喔。」

  月島狀甚滿意地露出微笑,總算願意釋放手中的人質。

  可憐的兄弟終獲自由,黑尾長長地鬆了口氣。而月島則語焉不詳地咕噥了幾聲,翻過身去背對著黑尾,像是真的要睡了。

  看著月島因側躺而伸長的頸脖,還有他肩胛骨下緣的凹陷處,黑尾心想就算該有的肌肉一處都不缺,他也還是瘦了點。想到這裡,又不知死活地伸手去摟抱他,把那比起自己明顯單薄了幾分的背脊拉到胸前安置。

  這些窸窸窣窣的小動作都沒讓月島再動一下,黑尾抱著他躺了一陣,確定他真的是睡著了,心想自己該回床上去睡否則一定睡不好,卻是怎麼樣都捨不得放開懷裡溫暖的身體。

  再抱一下就好,再抱一下就回床上去睡,枕頭在床上,沒有枕頭睡不著……再等一下好了……心兵交戰間,黑尾的意識也漸漸模糊了。




  沉入睡鄉前,黑尾好像聽見月島說了句夢話:

  「月亮……從很久以前就這麼漂亮了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