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不健全(七)


  小新,我可能會傷害你,你怕不怕?

  笨問題,你當然會說你不怕。



  可是我怕得要命。



  「嘿嘿。」

  端木泱縮著腳坐在藤椅上,瞇著眼睛用極細字奇異筆在新買的玻璃杯上畫橫線,從杯底往上算,大約三公分處畫上一條,四公分處畫一條,六公分處再畫一條。

  「……你在幹嘛?」歐陽新拖地拖到椅子旁邊,看著窩在上頭嘿嘿怪笑的端木泱,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畫線。」端木泱握著杯子推向前,象徵性地展示了一下,接著又把它收回面前,拿奇異筆繼續在杯子上做文章。

  歐陽新湊過去看,發現端木泱正在畫好的線旁邊寫字。

  最靠近杯底的那條線旁邊寫上「紅」。

  中間那條線寫上「暈」。

  最上面那條線寫上「倒」。

  歐陽新傻眼:「這是什麼鬼?」

  端木泱仔細地把寫好的三個字加粗筆劃,描成美麗端正的宋體字,一邊回答道:「這是我的喝酒專用杯。」

  所以那些橫線是用來量酒的刻度嗎?那註解又是什麼意思?歐陽新豎起拖把,一一詢問:「『紅』是什麼意思?」

  「就是喝到這個量會開始臉紅。」

  「『暈』是指頭暈?」

  「對,」端木泱點頭。「然後這裡的『倒』就是說喝到這麼多的話會東倒西歪站不住……啊,中間應該再畫一條寫個『吐』……」

  「『吐』不用畫啦!」歐陽新劈手搶過奇異筆,有點哭笑不得。「你沒事畫條線讓自己喝到吐幹嘛?而且你就算難過得要命也吐不出來……『倒』那條也不必畫!」

  「你說會幫我催吐的,反悔啦?」端木泱伸手抽回奇異筆,在指間轉著。

  「自找苦吃的人我才不幫。」

  見端木泱似乎打消了加畫一條線的念頭,歐陽新彎下腰繼續拖地。

  時序漸漸入冬,家裡的電視櫃下方多了好幾瓶紅酒,都是端木泱買回來的。

  端木泱每個禮拜會有一、兩天帶著枕頭潛進歐陽新房間跟他一起睡覺,當歐陽新發現端木泱即使睡著後還是紅著臉,他才注意到端木泱每晚睡前都會喝酒。

  一開始是偷拿阿涂收集的功夫茶小茶杯來用,結果某天在阿涂沖下入冬的第一壺茶時,那被熱水蒸出來的酒氣就漏了餡,阿涂氣急敗壞的搖著端木泱的領子吼他「自己去買杯子」。

  「小氣鬼,那個大小很剛好說。而且用它喝酒看起來多有氣質啊……」端木泱拿著玻璃杯,不甚滿意的端詳著它的造型。

  「……為什麼最近每天都要喝酒?我記得你之前很少喝。」

  等到歐陽新擰拖把的水聲停止後,端木泱才笑著回答:「天氣變冷了,喝一點暖暖身子才睡得著。」

  「你可以跟我一起睡啊,我會暖你。」

  接近冬天,晚上就愈來愈冷,端木泱還在和室房間裡打地舖,說實在的對身體也不太好。

  「你嗎……」端木泱一臉猜忌的望向歐陽新。「跟你一起睡我才真的都不用睡了好不好……」

  「……。」誰叫你一個禮拜才來那一兩次……。

  歐陽新啞口無言,低下頭狠狠拖著其實已經拖好了的地板。

  端木泱把杯子靠在前額,透過那兩層圓弧形玻璃,看著努力拖地的歐陽新微紅的臉頰和耳垂,看著看著心頭就一陣暖,不合時宜的肉麻話忍不住脫口而出。

  「小新,我好喜歡你喔。」
  
  拖把「扣」的一聲撞上牆角,歐陽新停下了用力拖拉的動作,在原地杵了幾秒,才微笑著回了句「我也好喜歡你」。

  高頭大馬的人靦腆起來居然也會很可愛。端木泱舉起杯子,歪著頭笑了出來。

  「小新,晚上要不要陪我喝啊?」



*     *     *     *     *



  「嗯……今天喝到『暈』好了。」

  端木泱傾著酒瓶,讓瓶中的紅色液體啵都啵都的流進杯中,直到液面高度到達那個寫著「暈」的刻度。

  「超過了,你會吐。」歐陽新拿著馬克杯指責。

  「那是表面張力好不好?」

  「你唬爛。」

  「我哪有唬爛。」

  「明明就有。」

  幼稚的對話也算一種折磨,原本坐著看電視的阿涂極為無奈的關上電視,丟了句「晚安」後就躲回自己房間。

  「再少一點啦!」歐陽新看著端木泱杯裡的酒,對那超出的高度感到近乎潔癖的不滿。

  「喔。」端木泱舉杯喝了一口。「看,變少了。」

  「是是是,等一下如果想吐要跟我說。」歐陽新搖頭嘆氣,也拿起自己的馬克杯湊到嘴邊。

  「我才不會吐。」

  就是要靠酒精讓自己夜裡能夠好睡,傻瓜才會喝到吐。端木泱捧著杯子又喝了一口,感覺四肢暖了起來,也軟了起來。

  檢查著杯裡的酒量,端木泱的眼皮往下掉,遮住了一半眼睛。

  應該開始臉紅了吧?

  轉頭望向歐陽新,他正舉起馬克杯在喝酒。端木泱看著他的側臉,從突出的眉骨看到微垂的眼睫,再看到端正的鼻樑和軟軟含住杯緣的嘴唇。

  原來他睫毛也滿長的。

  端木泱朦朦朧朧的想起幾個月前,被他從小酒吧裡抱出來時,吹在身上、臉上的夜風。醜態畢露的自己想必跟他鬧了很久,說了很多。

  他還沒有問過。

  歐陽新用馬克杯喝酒的樣子跟喝牛奶差不多,端木泱一邊咬著杯緣,一邊看著他面無表情的側臉,忽然起了一陣探不到底的恐懼。

  「小新。」端木泱放下還剩一半的酒杯,表情有點忐忑。

  「什麼事?」

  端木泱駝著背,用兩手撐在腿間按住椅面,坐姿很像貓。「我問你……你……有沒有認識很像我的人?」

  「沒有欸。」即問即答,想都不用想。

  「那,看到我時有沒有想起別人過?」端木泱又換了個問法。

  「……這麼說來是有一次。」

  歐陽新看著端木泱,後者那張被酒意熏紅的臉不知怎地顯的有點亢奮。

  「誰?想起誰?」

  很奇怪的氣氛在流動,像繃住的弦。

  歐陽新沒有察覺,咧嘴一笑。「想起我以前養過的小倉鼠。」

  「倉……」端木泱瞬間結舌。

  大略也是有幾分醉意了,歐陽新拎著不知何時見底的馬克杯,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牠眼睛大大的很可愛,不過吃得很胖,側躺時跟趴著時都會癱成圓圓的一團,很像麻糬。」

  「……。」

  「要不要看照片?」

  還沒來得及回答要或不要,就被歐陽新一把抓住往房裡拖。

  「看。」

  電腦螢幕上出現的是一隻小倉鼠從籠底向上仰望的特寫,大大的眼睛溼潤潤的,小小的手搭在籠門上。

  「鼠類都是大近視,幾乎跟瞎子沒兩樣,而且腦袋只有這麼一丁點大,」歐陽新伸手比了個米粒般的大小。「所以什麼都記不住,會在固定的地方尿尿就謝天謝地──更別說會記名字認主人什麼的。」

  「你不覺得養寵物還是養能溝通的比較好嗎?」端木泱跪低身子,趴在電腦桌前。倉鼠可愛是可愛,但不管什麼時候都那麼可愛,牠在生氣還是在高興,根本看不出來。

  「能呀,還是能溝通的。」歐陽新看了看趴在桌邊的端木泱,再看了看畫面上的鼠照片,臉上笑意愈來愈深。「到後來牠就只咬我不咬別人了。」

  「你覺得牠只咬你是愛情的表現?」

  「至少牠把我跟別人區分出來了。」說到這裡,又再次比了一下。「腦袋才這麼大,能為我做到這樣,不是很令人感動嗎?」

  端木泱看著歐陽新燦爛的笑臉,好一會兒,才吶吶的說道:「你真是怪人……不對!為什麼看到我會想起牠?」

  歐陽新俯視著端木泱,接上他仰望的目光。「就是這個。」

  「嗄?」哪個?

  歐陽新關掉螢幕,伸手在端木泱頭頂上摸了幾下。

  「你從下往上看著我的樣子很像牠。」

  溼溼的眼睛很像,無辜的表情很像,總像在求助的姿態很像,即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又覺得可以溝通的感覺,也很像。

  用最軟弱最無助的姿態,讓自己無條件成為鼠奴的那種氣勢,也很像。

  「有那麼像嗎……那我是不是應該只咬你不咬別人?」端木泱說完,張嘴就咬住了歐陽新架在鍵盤上的手臂。

  「嗯,只可以咬我。」歐陽新任他愈咬愈用力,沒有閃躲。

  硬硬的手臂怎麼咬都咬不入肉,嘴角好痠。

  歐陽新在提到他的倉鼠時,眼神溫柔得不得了,一直到說到「只咬我不咬別人」時,端木泱憬然發覺那副溫柔的眼神其實一直看著自己。

  他說他從下往上看的樣子很像那隻圓圓膨膨的小倉鼠。端木泱這才察覺,每當仰望著歐陽新時,那抬臉抬眼的動作對自己而言也幾近於幸福。

  放開了嘴,在歐陽新手臂上只留下兩排淺淺細細的牙印。

  還沒喝到「暈」,所以現在這種恍恍惚惚有點想哭的情緒不是因為酒。摸著那兩排牙印,端木泱喃喃自語:

  「你到底是喜歡我什麼地方……」

  「當然是全部啊。」

  歐陽新笑得很樂,樂到讓人一看就知道他醉了。



*     *     *     *     *



  「歐──陽──!」

  走出教室前,被同班同學從身後一把抓住。歐陽新回轉身,一看見對方那頭美麗的捲髮,語氣就先軟了一半。

  「什麼事?」

  「你室友會畫漫畫對不對?」紀敏儀緊緊抓住歐陽新手臂:「能不能請他晚上來代課?」

  「……代課?」

  紀敏儀點頭如搗蒜,用力搖著歐陽新。「拜託拜託拜託──本來約好的那個學姊說她的新刊快開天窗了要留在家裡趕稿不能來呀──歐陽──我只能靠你了──」

  紀敏儀是學校動漫社的教學組長,動漫社每星期有兩個晚上會安排漫畫教學課程,師資就是由她負責安排和聯絡的。

  「歐陽……求求你……看在我曾經帶你去幫他買稿紙的分上……嗚……」連上次那個微不足道的順水人情都搬出來用了。

  紀敏儀個子小小力氣卻很大,她狀似柔弱無助的把頭靠上歐陽新手臂,十指指甲卻用力得深陷入肉,掐得他生疼。

  「課是幾點要上?」

  「七點!」紀敏儀抬起頭,眼睛閃閃發亮。

  現在是四點十分。歐陽新拿起手機,撥號前義務性的警告了一下:「我幫妳問問看,不過我不確定他能不能來。」

  「沒關係沒闗係,幫我問就可以了,就算他不能來我也不會怨恨你的!」

  意思是說如果不幫忙問就會被怨恨嗎?那張明媚的笑臉刺得歐陽新有點不爽,按下快速撥號鍵,沒幾秒就聽見端木泱的聲音。

  「喂。」懶懶的,像剛睡醒。

  「端木,我有事想……」紀敏儀整個人黏了上來,嘴型拚命重覆著「拜託他」三個字,歐陽新嘖了一聲。「……我有事想拜託你。」

  「什麼事?你說你說。」話機另一頭的端木泱似乎精神一振。

  「我同學安排的社團課講師忽然不能來,你能不能來代課?是漫畫教學的課程,上課的內容是……」紀敏儀迅速地拿出課程表,指著今天那一格,歐陽新湊過臉去看。「……完稿流程。」

  「完稿流程啊。」端木泱拖了長長一聲嗯,像是在思考。「幾點開始上課?」

  「七點。如果你不方便就嗚噗──」紀敏儀從後面摀住了歐陽新的嘴,把「算了」兩個字硬生生按回他喉嚨裡。

  歐陽新一邊甩開她的糾纏,一邊從話機裡聽見端木泱帶笑說出「好的,我七點會到你們學校」。



  你要到門口接我喔。



  「我要留在教室裡負責簽到呀!反正我也不認識,你就幫我把他接過來教室嘛。」

  紀敏儀這麼說,儼然把同班同學當義工使用。

  於是在六點五十分,跟動漫社毫無瓜葛的歐陽新就一臉大便的站到校門口東張西望。

  天色慢慢暗下來,風也有點涼了。

  「小新。」

  後肩被人拍了一下。歐陽新轉身,看見端木泱抱著一個資料夾,一頭捲髮在腦後紮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站在暮色中朝著自己笑。

  「對不起,我有點遲到了,你們這邊停車位好難找。」

  「嗯……啊。」歐陽新不知怎地有點結巴。

  端木泱穿得很整齊,牛仔褲配著同色的牛仔外套,腳下踩著登山靴。

  他原本就長得好看,但那是種纖細到近乎神經質的形象。歐陽新一時無法把眼前這個看起來非常帥氣的男人跟平時軟綿綿窩在自己身邊的端木泱連結起來。

  「走吧?」陌生的帥哥依然在暮色中笑著。

  「……好。」

  學校是熟悉的,眼前的人也是熟悉的,但兩種熟悉的景色搭在一起,感覺就變得很不一樣。

  每天回家就見他在椅上披頭散髮躺著發攋的端木泱,現在正跟自己在校園裡並肩走著──歐陽新沒來由的一陣怦然心跳。

  快到教室了。

  「端木。」歐陽新用手肘輕輕推了端木泱。

  「嗯?」

  「改天……」學校裡已經全暗了,路燈一盞一盞的亮了起來,歐陽新盯著明亮的水銀燈,知道自己緊張的臉色八成都被一覽無遺。「改天我們一起出門……約會。」

  「好啊。」

  陌生的帥哥笑得很爽朗,那張平常很容易紅起來的臉蛋此刻顏色如常。

  走到上課地點時,站在教室門口張望的紀敏儀老遠看見兩人,就高高舉起手拼命亂搖,一頭捲髮也在腦後晃來晃去。

  「妳好,敝姓端木,單名泱。」

  好帥。紀敏儀毫不掩飾的「哇」了一聲,隨即被歐陽新敲了一下頭。

  「你好,我是敏儀……啊,頭銜要用什麼?」紀敏儀轉頭看了下教室裡的十來位新進社員,再回過頭來問道:「請問老師的主要作品是哪一類呢?有沒有已發行的單行本?」

  頭銜……要怎麼說?說這位就是畫色情漫畫的吉野櫻老師?以纖細的筆觸和夢幻般的情節成為黏稠殘暴的色情漫畫界中唯一的清流?歐陽新瞬間尷尬了起來。

  端木泱笑得很自然。「我經手的作品很多,但都不是獨力完成的,介紹時說我是專業漫畫工作者就可以了。」

  「好……」真的好帥……紀敏儀呆呆的順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資料。「這是?」

  「講義,臨時做的所以有點簡陋,但還是要麻煩妳影印一下。」

  歐陽新站在旁邊,看著端木泱那很合宜的、自制的、禮貌又親切的笑容,聽著他那比平常說話時還要響亮三分的聲音,心裡忽然覺得很怪,很像吃麻糬吞太大口時那種近乎被噎到的感覺。

  紀敏儀拿了講義,先在教室白板上寫下課程名稱和講師姓名並做了簡單的介紹,走出教室時對端木泱比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就像枚火箭一樣飛奔到隔壁大樓的影印部影印去了。

  「……。」端木泱站在門口,顯得有點遲疑。

  「呃,怎麼不進去?」敏儀說可以開始了。

  端木泱轉頭望向歐陽新,小小聲的問道:「你──你要──看我上課嗎?」

  啊……耳朵。

  耳朵變成粉紅色了。

  歐陽新努力忍住笑聲,但嘴型卻怎麼也忍不住。「當然要看啊。」

  「那,那你坐後面一點……最後面。」耳朵染上的粉紅色澤又變深,端木泱丟下這句話之後,就大步踏進教室,站上了講台。

  歐陽新繞到後門,真的乖乖坐到最後面去。

  托著下巴往台上看──即使講台上那位陌生的帥哥又搬出了他合宜的笑容和響亮的聲音,即使他對台下社員講話時的口氣和態度都大方爽朗得令人起雞皮疙瘩──歐陽新還是愉快極了。

  開始介紹課程沒多久,紀敏儀就拿著剛印好的講義跑回來了。

  從排頭發到排尾,確認每個上課的社員都人手一份之後,紀敏儀拿著多印的講義走到教室後方,在歐陽新前面的座位坐了下來。

  她轉身趴在椅背上,臉蛋紅撲撲的。

  「奸笑什麼?跑太喘啊?」歐陽新嘴裡沒好話,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她散在肩上垂在胸前的一綹綹捲髮。

  「你也拿一份,喏。」

  講義是手寫的,以編號方式列出從寫劇本、擬分鏡、畫草圖,到打底稿、上墨線、貼網點等漫畫完稿流程。

  歐陽新看著講義上類似硬筆書法的字跡,想著端木的字真漂亮,抬頭一看,就看見台上的端木泱正向聽課的社員們展示他帶來的漫畫稿。

  圖也很漂亮也很會講課而且長得很好看對吧?歐陽新忽然很想向人炫耀一下。

  好不容易調回視線,面前趴在椅背上的紀敏儀已經笑得見牙不見眼,那笑容光看都覺得嘴巴痠。

  「歐陽嘻嘻嘻……」紀敏儀轉頭偷看了台上一眼,又立刻轉回來,面對著歐陽新──男生若是這樣笑就是淫笑,女孩子得天獨厚還勉強可以說是甜笑,只是甜過頭有點發酵。

  「……妳笑得真噁心。」

  「你室友好帥喔……」紀敏儀伸指戳著歐陽新,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他有沒有女朋友?」

  「有。」就在妳面前不過不是女的。

  紀敏儀「喔」了一聲,沒有什麼遺憾的表情,臉上的淫……甜笑倒是收斂了一點。她維持著趴在椅背上的姿勢,仔細傾聽著端木泱上課的內容。

  不用稿紙也可以,像西卡紙也很適合畫漫畫,只要在裁好的紙上定尺規就行了,但要注意的是,不管用什麼紙,一定要記得留出血邊。

  如果用電腦做稿,注意線條和網點一定要是純黑色。

  畫雜誌的稿也好、自己印同人誌也好,一份畫稿的頁數最好是八或十六的倍數,印刷足台比較方便計算,也最不會浪費製版成本。

  「歐陽,你室友好像懂印刷?」

  歐陽新想了一下。「算是懂吧,有時候他會自己送東西去印。」

  「那好那好,」紀敏儀很滿意的點頭。「學期末我想開一堂同人誌印製的課程,也可以請他來講課,呼呼呼……」

  想得真美。

  歐陽新目光在虛空中遊移。「他……不一定有空。」

  「這種事當然是先排下去的先贏。」紀敏儀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出下個月的月曆,認真找著合適的上課時間。

  「阿紀仔。」

  「幹嘛──別那樣叫我──」紀敏儀「啪」的一聲闔上手機,小小聲的尖叫著。

  「妳的頭髮……」

  紀敏儀一愣,看著歐陽新朝自己伸出的手。

  我的頭髮怎麼了?

  她的頭髮怎麼了?

  端木泱站在台上,身子靠著講桌,嘴裡還在解釋頁面左翻與右翻時細部設定的不同,眼光卻被坐在角落的一男一女給勾了過去。

  女的是課程負責人,有一頭美麗的黑色捲髮、明豔的臉蛋和誇張的表情。

  男的是自己的情人,有俐落的五官、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一雙指骨稜稜的手──那隻手先在紀敏儀的頭髮上試探性的摸了一下,然後兩人似乎交換了一個笑容。

  她示範著用手指纏繞頭髮的動作,他接著照做。

  端木泱看著歐陽新,看他用那在自己髮間穿梭過許多次的手指,捲繞著紀敏儀的頭髮,一圈又一圈。

  那真的是一頭很美麗很美麗的捲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