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黑色胃袋(番外)約會


(一)


  「端木……」

  「幹嘛?」亂亂的捲髮下,略顯蒼白的那張臉帶著不悅的表情,用力吸著果汁。

  「不,沒事……唉。」

  「……涂先生,我在趕稿,沒有時間坐在這裡聽你繼續嗯嗯啊啊。」和高中同學兼多年室友之間欲言又止的無意義對話已經持續了快廿分鐘。端木泱此刻表情相當嚴肅。


  「端木,你覺得……」涂弘文皺著眉頭。「第一次約會就睡著的女生……怎麼樣?」

  端木泱愣了一下。「什麼怎麼樣?你是說你去約會?」

  涂弘文有點尷尬的點了點頭,隨即又有點沮喪的搖了搖頭。「也不是約會啦,只是約好,兩個人單獨出門,看個電影這樣……」

  「那就叫約會啦!約會!」端木泱放下杯子。「你這個死禿頭有女朋友也不介紹一下小心你結婚時我帶一桌人去吃然後不包紅包……」

  「就跟你說還沒到那個地步,只是約她看過一次電影而已。」

  「她在看電影時睡著嗎?那表示電影不好看啊。」

  「不是。」涂弘文高大的身影背著光,看起來居然有種絕望而淒美的氣氛。「應該是說,她只有在看電影時是醒著的……啊,吃飯時也醒著。可是在我開車時,還有坐著等餐跟排隊買票時,她都在睡覺。」

  「她是不是跟我一樣從事藝術工作?」一定是趕稿太累吧。

  涂弘文又搖搖頭,全身上下那種絕望的感覺更濃烈。「她是大學生,現在在放暑假,而且她沒有打工。」

  所以她應該是睡得很飽才對。她也說她不是夜貓子。

  「嗯,那個。」端木泱暗暗啐了一聲。他對安慰人這件事超不拿手的。「她可能只是覺得跟你在一起很輕鬆。」

  「唔喔。這樣啊。」這種安慰果然一點用都沒有。

  「阿涂啊,我想,重點不是『我覺得她怎樣』耶。我再怎麼推測也摸不到邊,重點應該是『你覺得她怎樣』吧?」

  「我……」

  「你覺得她怎樣呢?阿涂。」安慰無用就要轉移話題!

  涂弘文低下頭,伸手抓了抓後腦,耳朵紅了起來。

  「我覺得她……很可愛。」


  第一次見面時,她面無表情地一邊說著「啊,你吃素嗎?我做的是蛋黃酥,糟糕……」一邊把手上的紙盒按回她自己懷裡,那樣子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啊。


(二)



  「所以呢,學長,你覺得第一次約會就睡著的女生怎麼樣?」



  姚津雲黑著眼圈拿著話筒,努力維持平穩的語氣。「沒看過的人我哪知道她怎樣……」這傢伙半夜打電話來只為了問這種事嗎?

  「想像一下嘛。」話筒另一端的藝術工作者很認真。他想為朋友分憂解惑追求幸福--認識十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搞不好也是唯一的一次。

  「想不出來。」姚津雲深呼吸。「小泱,我今年不幸帶到高三班,而且明天就要開始上暑期輔導課了。順便告訴你現在時間是凌晨一點半。」

  「好吧……那晚安。啊,如果你靈光一閃有了想法的話要告訴我。」

  「好。」最好是會靈光一閃。




  掛掉電話後,姚津雲窩回床上,王惟翰伸手抱了過來。

  「誰這麼晚還打電話來?有急事嗎?」

  「……一個老朋友,問無聊的事,浪費時間。」邊回答邊張嘴打了個呵欠。沒聽到是誰打來的就好。

  「我好像聽到你說什麼沒看過的人……你那朋友問些什麼啊?」

  睏死了。這些小鬼為什麼一個比一個還愛管閒事?姚津雲嘖了一聲,抬眼瞪向王惟翰。

  「他問我第一次約會就睡著的女生怎麼樣。你知道怎麼樣嗎?我哪知道怎麼樣啊沒頭沒腦打電話來問這種事他問就算了你也要問?」睏到沒力氣斷句了。

  「在約會時睡著啊……」他居然真的思考了起來。

  「睡了睡了。」再攪和下去自己明天也會在教課時睡著。

  姚津雲閉上眼睛翻過身,把拱起的背脊向後嵌進王惟翰懷中,讓他輕輕環住自己。這是準備要睡了的姿勢。

  半夢半醒間,聽見身後那人若有所思的聲音:

  「老師,我覺得你那個朋友不必把事情想那麼糟……如果第一次約會就能在他身邊睡著,那個女生可能是覺得在這個人身邊很安心、很安全啊……」




  他想起了一個無法在與人獨處時安然入睡的女生。



*     *     *     *     *



  「惟翰,我昨天跟人去看電影,結果坐在他車上睡著了……吃飯時好像也有睡著。」

  王惟翰一手拿著麵包(早餐)一手拿著手機,聽著學伴輕柔中帶點迷惑的聲音,他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你覺得……啊,有插撥,拜拜。」

  然後就「卡」地一聲被掛斷了。




  通話還不到十秒鐘,自己只講了個「喂」字。他呆呆地看著手機好一會兒,才把蓋子闔上,低頭繼續啃麵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不是很好嗎?王惟翰回想起兩年前有次在她睡著時伸手拍她,結果把她嚇到全身顫抖的往事。

  能有個傢伙讓她安心地在他身邊睡著,他也就可以不必那麼擔心她了。

  (王惟翰,你又不是她爸爸……)



*     *     *     *     *



  插撥的內容:



  「喂,呃……是書妤嗎?」(吞口水的聲音)

  「我是。」



  「我是涂弘文。」

  「我知道。有來電顯示。」



  「上禮拜幫妳們拍的照片已經洗好了,我拿去給妳。」

  「怎麼好意思讓你拿來,我去找你拿吧。」



  「不不不,沒關係,我開車很方便,天氣這麼熱……」

  「……」



  「書……書妤?」

  「你……喜歡紅豆嗎?我做的紅豆酥餅很好吃……是素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