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不健全(三)


  冷。

  好冷好冷……偌大的燒肉店裡空調強得誇張,但最令人坐立難安的還是那詭異的氣氛。

  五個人分成二個爐子,交談範圍也很自然的分成了兩區。歐陽新看了看面前低著頭猛喝麥茶的阿涂,又看了看爐架上的香菇青椒玉米金針,四處傳來聞得到吃不到的肉香脂香,刺激得他幾欲垂淚。

  「你可以坐過去那一桌,跟你堂哥坐一起。」阿涂皮笑肉不笑。

  歐陽新立刻搖頭。「不行不行,你是壽星,怎麼可以放你一個人。」

  而且那一桌……比這裡更冷啊兄弟。

  眼角偷偷瞄過去,看見端木泱正跟那個穿著合身T恤的娃娃臉男人相談甚歡──兩人用著絕佳的默契一個拼命假笑一個努力撐著笑,交換著「哇你是編輯啊」「是啊有機會可以合作」之類的話題,光想像身處其中的尷尬,歐陽新就想捏自己大腿。

  坐在娃娃臉男人身邊的二堂哥目光閃爍,顯然也是如坐針氈。

  「嘖。」

  歐陽新調回目光,剛好捕捉到阿涂臉上那掩飾不住的煩躁。

  「怎麼了?」歐陽新好奇的問道,順便為壽星奉上剛烤好的香菇兩朵。

  「……沒什麼。」阿涂把香菇塞進嘴裡,用力咀嚼的樣子分明就滿懷怨憤。

  歐陽新沒有再問,順著阿涂的目光,他就知道他在煩躁什麼了。

  隔壁桌的端木在笑,在講話,笑得很燦爛,講得很熱絡,看起來很開心,不但誇張的比手畫腳,還不時替眼前有點侷促的二人烤魚烤肉夾青菜。

  看著看著,歐陽新渾身上下不爽快起來。

  端木泱很任性,笑起來總給人一種旁若無人的錯覺。

可是現在他臉上的笑嘴裡說的話全身上下每一個動作都太小心太刻意,就像是個企圖討父母歡心、正在力求表現的小孩。

──那不像他。

  「嘖。」阿涂又嘖了一聲,仰頭把手上那杯麥茶一口吞盡。

  「哈哈……我去一下洗手間。」

  看見端木泱起身離座,歐陽新想也沒多想的丟下一句「我也要去」,推開椅子大步追在端木泱身後。

  走進男廁,就看見端木泱低著頭,雙臂撐在水槽邊,龍頭裡嘩啦嘩啦的流著冷水,濺溼了他彎折的手指。

  「……啊,小新。」抬臉的時候,端木泱面上有瞬間是毫無表情的──然後立刻換上跟剛才一樣燦爛的笑容。

  「你很累嗎?」歐陽新走近水槽,旋緊了水龍頭。

  「不會啊。」端木泱拿下眼鏡揉了揉眼睛,重新把眼鏡戴上。

  「……。」歐陽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我回去了,你慢慢尿。」

  端木泱朝歐陽新揮了揮手,繞過他身邊,正想拉開隔音門時,手臂卻被一把抓住了。

  「……端木,你還在喜歡我二哥嗎?」歐陽新脫口問道。

  如果還喜歡二哥的話,應該要嫉妒或是討厭那個有張娃娃臉的男人才對,為什麼要這麼小心翼翼的奉承?

  端木泱原地僵直了幾秒,才慢慢轉過頭,臉上的笑容收得一乾二淨。

  「你在說什麼?」

  歐陽新深吸一口氣,問道:「你今天的樣子有點奇怪……」

  「我沒有還在喜歡阿哲。我也不希望任何人這麼認為。」端木泱掙開歐陽新的手,直直望向他。「我就像你說的一樣欠照顧,常常失態,一點祕密都藏不住。你會推測出一些事情是正常的,沒有關係,我也不怕你知道,可是……有些事,你不要自己亂猜。」

  看見端木泱防備的眼神,歐陽新才驚覺自己剛才那句未經試探的問句有多麼不妥。

  他會知道端木喜歡男人、知道端木曾經跟二哥在一起,都不是端木親口告訴他的。這麼隱私的事情,他居然這樣三級跳之後直接問出口。

  「對不起……」端木泱凜然的臉龐讀不出是否有受傷的情緒,歐陽新暗惱自己沒神經。

  端木泱慢慢閉眼又慢慢睜開,伸拳在歐陽新肩頭捶了一下,重新露出笑容。「你不要太敏感,我會那麼多話,純粹只是怕氣氛不好而已。」

  再說一次「你慢慢尿」之後,端木泱離開了廁所,留下歐陽新杵在水槽邊,盯著關上的門發愣。

  愣了很久很久,也還是排遣不掉胸口持續擴散的疼痛。



*     *     *     *     *



  九月開學後,校內活動多了起來,歐陽新跟兩個室友的交集就慢慢變少了。

  掛在端木泱脖子上的金屬牌還給阿涂之後,他就真的再也沒有出過需要緊急聯絡的狀況,也不再在外面喝酒了。

  歐陽新上課、玩社團、參加聯誼和夜遊;端木泱每天窩在房裡做一些海報設計和插畫工作;阿涂似乎接了攝影方面的案子,常常扛一些巨大的攝影器材出出入入。

  日子過得很忙碌,也很平常。

  星期六夜晚,今年的第三個颱風在海上盤旋,隨時可能登陸,系上的活動也因此延期。

  週末計劃被颱風打亂,下午回家後,歐陽新就百無聊賴的癱在椅子上看電視,中間不小心睡著了幾次,清醒時已經快天黑了。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一邊考慮著要不要找些重物撐住迎風的那幾面窗戶。

  端木泱房裡的燈亮著,阿涂則是還沒回來……正在考慮要不要打手機給阿涂時,端木泱開門走了出來。

  「喂,我要出門囉……對了,阿涂現在還在鶯歌那邊拍東西,說今天不回來了。」

  看見端木泱身上難得整齊的穿著,歐陽新訝然道:「你現在要出門?」

  「嗯,跟一個學長有約。」端木泱在門邊回頭,身上的風衣顯得有點寬大。

  學長……歐陽新莫名其妙被刺了一下,有點不爽快。「颱風要來了,很危險耶,不要出門啦。」

  端木泱笑了一下,彎腰穿鞋。「我們固定約好週末吃飯,不去的話,他會生氣……我自己開車,也不會喝酒,你別擔心。」

  擔心……對,他很擔心。歐陽新怔怔的看著端木泱直起身來,拉起風衣拉鍊。那張略顯蒼白的臉被高高的衣領托住,看起來竟然有點像準備獻祭的貢品。

  「……。」不祥的聯想讓歐陽新心情更差,然後他忽然發現,端木泱好像變瘦了。

  「那我出門了,今天我會早點回來的。」

  歐陽新握緊了拳頭。「固定」約好週末吃飯、「今天」會早點回來……所以,出去見學長是例行的約會嗎?持續多久了?自己怎麼到今天才知道?

  「端木……」

  「嗯?」端木泱把大門拉開一條縫,灌進來的風已經有點強度了。

  「……那個學長……是情人?」

  看著端木泱臉上的笑容變成了苦笑,歐陽新只想反手賞自己幾個耳光。上次不是被他說過「不要亂猜」嗎?為什麼現在又這樣毫無遮攔的問出口來?

  端木泱的苦笑隱約帶上一點惡意。「對,是情人,這種情況應該叫做……舊情復燃吧?」

  提及重續前緣的情人時,表情應該是這種苦笑嗎?歐陽新上前兩步,大門卻已在外面風雨的反作用力下「砰」的一聲重重關上了。

  三人分租的老公寓,只剩他一個人。

  歐陽新頹然坐回椅子上,聽著窗外的風雨聲,努力想要弄清楚肚子裡那種好像被灌了毒藥般的不適感究竟是什麼。

  接著他又忽然發現,最近好像都沒有聽到端木叫他「小新」了。

  「可惡。」

  風雨聲愈來愈吵雜,歐陽新咬牙切齒的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音量轉到最大。

  北部風雨持續轉強,山區須嚴防豪雨。

  很多地方開始淹水了……歐陽新掛在椅子上動也不動,從端木泱出門後,腦子裡就持續一片空白。

  屋子裡愈來愈悶熱……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歐陽新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是端木泱。

  「喂?」接起手機時看了一下時間,快要十點半了。

  「喂,那個,我喝了一點酒,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聽得出來刻意壓低的音量讓接電話的人一陣氣悶──他身邊有人嗎?回不來的話,要留在哪裡過夜?歐陽新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口氣變得很悶:「你不是說今天會早點回來嗎?」

  「……。」

  「也說過不會喝酒。」

  「……。」

  「風雨這麼大……」幹,自己的口氣怎麼那麼像等不到老公回家的怨婦?

  「你一個人在家會怕嗎?」端木泱的聲音聽起來帶著笑。

  笑什麼呢……為什麼此刻在腦裡想像出的是他苦笑的樣子?歐陽新煩躁的扒抓著頭髮。

  「啊啊,對,我會怕。」夜漸漸深了,風雨很大,話筒裡的聲音很遙遠。

  對,他真的很怕。

  怕端木回不來,怕端木不想回來。

  怕端木──不知道要回來。

  端木泱沉默了幾秒,才慢慢回道:「好,那我會回家。」

  這種天氣,出門後決定外宿是正常的。端木泱回來的路上不知道會出什麼狀況,更別說他還喝了酒……。

  可是當聽到那句「我會回家」時,歐陽新就自私的把良心和常識統統關起來了。



  「我回來了……唔哇風好大!」

  十二點整,大門一打開,全身溼透的端木泱就被風雨吹進門裡。

  「你回來了……」

  歐陽新從椅子上起身,看見用背頂住大門的端木泱一臉苦瓜的甩著袖子上的水漬,新燙不久的捲髮全都溼了,東彎一束西彎一束的貼在臉上脖子上。

  「雨根本是橫著下,才從巷口走過來就全溼了……」

  乾爽柔軟的浴巾當頭罩下,還來不及伸手去拉,上半身就被歐陽新隔著浴巾用力抱住了。

  「怎麼這麼晚?」

  「……。」

  雖然視線被隔絕,也能明顯感覺到透過厚重布料傳來的體溫……剛才淋過雨的寒意此時忽然從身體深處竄了出來,端木泱開始了劇烈的顫抖。

  抱住自己的手臂鬆開了,端木泱緩緩拉下浴巾,迎上歐陽新略帶擔心的眼神。

  「你快點去換衣服……洗熱水澡?」

  「嗯。」端木泱抓緊手中浴巾。

  「咦?端木,你嘴角瘀血了。」歐陽新伸指想去碰,剎那間憶起了之前碰到端木泱頭髮時的情景,伸出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

  「啊。」端木泱飛快地伸手掩嘴,臉色一下子由蒼白轉為潮紅。

  幹……又問錯話了……歐陽新停在半空的手頹然放下,轉身捶了一下牆壁之後再轉回身來,深深吸了口氣,乾脆將錯就錯:

  「那個學長會打你?」

  端木泱搖了搖頭,很小聲的回答:「他只是比較……粗魯。」

  幹幹幹幹幹……歐陽新又轉身捶上牆壁,那懊惱無比的模樣讓端木泱看了好笑──雖然實在不是應該笑的時候。

  「那我去洗澡唷……」端木泱繞過歐陽新,正要走進客廳,卻又被一把抓住。

  「先把溼外套脫下來,不然一直滴水。」

  端木泱皺起了眉。

  歐陽新朝他伸手,催促道:「快呀,我幫你拿去後面洗。」

  快脫下來,讓我看看你被粗魯對待的痕跡。

  端木泱咬了咬下唇,頗不甘願的拉下拉鍊,把溼透的風衣從身上扯脫。拉下拉鍊時,露出了頸子。脫下風衣時,露出了手腕和手臂。

  頸上有吻痕,臂上有指痕,腕上有繩痕。

  歐陽新眼前忽然一片模糊,他伸手搶過了端木泱手中的溼外套,逃難般地大步離開了現場。

  端木泱目送著那道高大的背影,打了一個噴嚏之後,唇邊忍不住露出苦笑。

  「真的讓你問你又不問了……這麼嚴重的痕跡,你不追問才尷尬好不好……」



*     *     *     *     *



  所以還是得回去啊。男人的語氣有點遺憾,臉上卻露出了笑。

  那麼,在回去之前,先補完下個禮拜的份吧……小泱。

  這樣和……那樣,希望這些痕跡可以在你身上留一個禮拜。

  男人一邊深深的折磨他,一邊在他耳邊嘆道:「你真的長大了,以前這樣對你……你都會哭,哭得很可憐又很可愛……記得嗎?」

  「……記得。」端木泱雙手被綁得死緊,臉頰也被掐住,無法別開。

  「現在怎麼不會哭了呢?」

  端木泱閉眼不答,忍耐著被痛感刺激到不停攀昇的快感,極力壓抑住呻吟。

  會哭是因為有期待,沒有期待的話自然不會感覺到被傷害。



  那麼,最近一次想哭究竟是什麼時候呢?



  有一天,有一隻手輕輕的,為自己撥開了頸邊的頭髮……



  端木泱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聞到一股涼涼的味道。

  「……啊,我睡著了……幾點了?」窗外的風雨聲仍然很大。

  「快一點了,你大概睡了十分鐘。」

  並肩坐在客廳的藤椅上,歐陽新腿上擺著一罐不知從哪摸出來的青草膏,沾著藥膏的雙手正握著端木泱兩隻手腕,在那幾道繩痕周圍輕輕揉按著。

  「颱風……」

  「完全罩住台灣了。」

  浴巾下的頭髮還在滴水,水珠滑進T恤裡黏黏的好難受……端木泱動也不動,低頭看著歐陽新握在自己腕上的手掌,推抹藥膏的動作很小心,腕上傳來的微糙觸感讓他失了神。

  「端木,那是爛人。」揉得差不多之後,歐陽新慢慢放開了手,義正辭嚴的盯著端木泱:「會用繩子綁人的絕對是變態,你不要再跟他見面了啦。」
 
  「他是變態,我知道啊。」端木泱抬起被揉得有點發熱的手腕湊到鼻邊,嗅著從肌膚裡蒸出來的清涼氣味。

  「知道的話就不要再繼續下去了,你明明……」明明不像是喜歡那個人的樣子……想起端木泱出門前的那抹苦笑,歐陽新啐了一聲,續道:「如果有什麼煩惱,也可以找我們商量,不要把自己弄成這樣好不好?」

  端木泱睜大眼睛看著歐陽新,看了一陣子之後忽然爆出笑聲。

  「好啊好啊,我下禮拜就跟他切八段。」

  呃,答應了?歐陽新一時之間傻了眼,不知該怎麼接話,只覺得好像很久很久沒看到端木這樣笑了。

  端木泱抬手伸向頭上的浴巾,但手掌一用力,腕骨就隱隱作痛。

  一見他皺眉的表情,歐陽新立刻起身繞到椅子後方,輕輕拉開浴巾,一雙大手隔著厚重的布料在端木泱頭上揉著,擦乾那頭捲髮上殘留的水份。

  沒有直接摸到的話,應該沒關係吧……歐陽新認真的幫端木泱擦著頭髮,這次他乖乖的沒有躲開,但低垂的頸根卻泛起了一片紅潮。

  歐陽新居高臨下看見那片緋紅的膚色,不知怎地也跟著臉燙耳熱。

  這傢伙怎麼這麼會臉紅啊……是擦得太快磨擦生熱嗎?

  「可、可以了,已經夠乾了……」聲音又在發抖了。

  掀開浴巾之後,頂著一頭亂髮的端木泱兩頰果然跟脖子一樣紅。看著他用手指扒梳頭髮的笨拙摸樣,歐陽新的胸口忽然漲滿了某種不知名的情緒。

  「要吹嗎?」

  「不用,吹了會整個膨起來。」

  「……不知道颱風會停留多久……」歐陽新坐回椅子上盯著電視,轉來轉去都是類似的畫面,各家新聞台不停播報著全台災情。

  端木泱把頭髮全部撥到肩後,笑著說:「我房間裡有泡麵,你求我的話我就分你。」

  「……端木。」

  「呣?」

  「你最近都沒有再叫我『小新』了,為什麼?」歐陽新眼睛直視著電視畫面,盡量讓語氣顯得平常。

  「……。」端木泱沉吟了半晌,才開口道:「因為我……作了一個夢。」

  「夢?」
 
  「我夢到有一天你經過工地,有一根鋼筋對著你的頭直直掉了下來。我很緊張,從馬路對面朝著你大叫『小新小心啊』!你卻很開心的對我揮手,回答『什麼事什麼事呀』……然後,那根鋼筋就這樣……叭嘰一聲的……」

  說到悲慘處,端木泱雙手掩面,彷彿想起了夢中的景象。

  「……。」歐陽新顏面神經開始抽搐,完全回不了話。

  「而且,你不是不喜歡我這樣叫嗎?」端木泱抬起臉,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歐陽新。

  那仰望的目光又讓歐陽新想起以前養的小倉鼠了。「不是真的那麼不喜歡,你想這樣叫的話,繼續也沒關係,反正全世界只有你一個這樣叫。」

  「全世界」嗎?端木泱露出非常開心的笑容。「喔,好,那我就繼續叫你小新。」

  「隨便你啦。」

  「嘿嘿,小新小新……」

  「幹嘛?」

  「上次你幫忙趕的那份稿,雜誌已經寄來了,你要看嗎?」

  不等歐陽新回答,端木泱已經咚咚咚的跑回房間裡,沒多久就拿著一本漫畫雜誌跑出來,遞給歐陽新。

  「這個是我。」端木泱指著封面上的「吉野櫻」三個字。

  「這是女生的名字。」歐陽新直覺脫口而出。

  「對呀。」端木泱坐回他身邊,打了一個很大的呵欠。「編輯說我畫的圖口味不夠重,取個女生的筆名比較有話題性。」

  「喔……」歐陽新隨手翻開雜誌,巨乳觸手繩索蠟燭不明液體就在眼前飛來飛去,他深呼吸了幾次,極力保持鎮定。

  吉野櫻吉野櫻吉野櫻……有了。

  跟雜誌上其他作者的漫畫比起來,端木泱畫的圖堪稱含蓄。歐陽新看著那些上個月自己親手擦過鉛筆線的圖稿被排上鉛字對白、用油墨印在紙上,感覺相當新奇。

  男主角邪笑著扯開上衣,露出健美的胸肌。

  翻過下一頁,男女主角都脫光了,床也舖好了,一切準備就緒──

  「……。」在看H漫時,作者就在身邊,心情真是複雜得難以形容。

  自己坐上來,讓我看看妳有多想要。

  男主角惡質的躺平身子,要求女主角自己來。被如此戲弄的女主角即使羞紅了臉,也還是咬牙照做──她爬上床邊,伸腿跨上男主角腰際。

  再淫蕩一點。

  跨坐到男主角腰上之後,女主角兩手撐在男主角胸前,微微垂著頭,喘氣……

  「!!」瞬間,歐陽新覺得自己胃部好像受到重擊一樣,整個下半身一陣悶疼。

  跨坐著,兩手撐在對方胸前,微微垂著頭。

  借我看一下,三十秒。

  這是那天端木泱對自己做過的動作。

  歐陽新差點拿不住手上的雜誌,心跳聲在耳朵裡響,全身的血液都在騷動,生理上屬於「性欲」的反應完全醒了過來。

  手在冒汗,皮膚變燙,下腹部很有……感覺。

  是對這格漫畫有感覺?還是……還是對「端木對自己做過的動作」有感覺?會是後者嗎?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歐陽新不抱希望的轉頭望了身邊的人一眼,原本以為可以藉此弄清欲望的根源,哪知在看到端木泱的臉時,應該要冷靜下來的性欲卻一下子暴衝到頂點。

  端木泱不知何時已經打起了瞌睡,一顆頭左搖右晃高低起伏得十分精采。

  歐陽新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微閉的眼睫、秀挺的鼻樑,又看向他紅潤的嘴唇、細緻的頸項……當愈睡愈沉的端木泱終於撐不直身子、往歐陽新身上倒去時,歐陽新也被自己體內那一波波湧上的欲望狠狠嚇傻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怎麼會……

  怎麼會那麼想把端木一口吞下肚?

  「唉唷!」

  端木泱倒下的身體直直撞上了椅子扶手,他一臉迷惘的撐起上半身,視線越過椅背,看見歐陽新整個人貼在對面牆上,正滿面驚恐的瞪著自己。

  「小新?」那什麼表情,撞鬼啦?

  「晚……晚安!」

  歐陽新彷彿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喊出這兩個字,然後一溜煙飛奔回房,可憐的木門想當然爾是「砰」的一聲重重甩上。

  「……。」

  端木泱坐直身子,一臉煩惱的搔了搔頭。